乔氏知道燕安素来疼锦罗,对他这番愤然的态度就能理解,虽然燕安并非她所出,但对这个儿子她还是非常喜欢的,谁让燕安近乎十全十美呢,对父母孝顺,对兄弟姊妹和睦,读书用功,做官勤勉,为所有人所称道。
燕安对卿公度有意见,乔氏劝道:“他假扮乞丐必有原由,我听说他是刚刚得胜还朝,打仗,总是很苦的,他赖婚也必有原因,抛绣球毕竟不为多数人推崇。”
见母亲替卿公度说项,燕安其实明白母亲看重的是靖北王这个门楣,冷冷一笑:“打仗都是兵士们冲锋陷阵,他是挂印的将军,坐在营帐中运筹帷幄就好了,至于抛绣球,他既然不屑这样招亲,何必过来凑热闹。”
这个儿子素来谦和有礼,今天这是怎么了,乔氏带着几分嗔怪之意:“找你来是商量下锦罗嫁妆的事,你这样冷着脸作何呢。”
给她责怪,燕安这才意识到锦罗的婚事已经是木已成舟,凭自己怎么反对,就像当初反对她与裴晏定亲一样,自己不是她的父母,反对无用,于是几分愧疚的朝乔氏道:“是儿子不对,儿子只是怕锦罗嫁过去受委屈。”
那厢的苏寓一直喝茶听着他们母子的谈话,此时摇摇手:“王妃我也见了,面如菩萨,锦罗不会受委屈的。”
燕安很想说‘人不可貌相’,况那种至尊的门庭,况靖北王妃宓氏的母亲还是当朝长公主呢,而宓氏的父亲虽然只封为侯爵,却是世代簪缨之家,所以那种女人生下来就是尊贵至极,必然是不好想与的,然,这些话燕安还是卡在喉咙处了,怕说出来再惹母亲生气,就调转话题:“父亲,母亲,关于锦罗的嫁妆,您二老拿主意即可。”
乔氏叹了声:“我这里为难呢,人家可是靖北王,无论咱们赔上多少嫁妆,人家未必觉得丰厚,我觉着,索性简单些,横竖人家也不指望这个。”
燕安终于明白,原来母亲是不打算给锦罗嫁妆的,他神色一僵,瞬间人如梦中,梦回十六年前,鸿门关,鸿门客栈,才出生的弟弟念安给别人掉了包,家里才有了妹妹锦罗,念安换成锦罗,当时乔氏快疯掉的感觉,因丢了儿子怕回家不好对苏寓交代,遂将锦罗抱了回去,可是她对锦罗不闻不问,倒是他这个大哥,承担起了母亲的职责。
念及此,燕安心中悠然一叹,母亲对锦罗的怨怼,原来一直都在。
他又感慨,十六年了,即便是养个猫和狗,也培养出些许感情,母亲对锦罗的恨,其实是由锦罗那个亲生母亲转嫁过来的,锦罗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可是,在这个家,父亲主外,掌家的是母亲,所以他假如坚持给锦罗多多嫁妆,母亲也不会同意,他唯有道:“母亲做主就是。”
打上房回到自己房中,一路上他都在想着嫁妆的事,甫进门,妻子叶纤云忙搁下手中的茶杯迎上来,见他脸色不好,忙关切的问:“相公怎么了?像是不舒服。”
燕安徐徐往雕花嵌玉的太师椅上坐了,淡淡道:“我没有不舒服。”
他和叶纤云不仅是结发夫妻,还生有一对儿女,夫妻相敬如宾,阖府都称赞他们是绝配,一个,玉树临风,一个,如花似玉,一个,谦谦君子,一个落落大方,而叶纤云的父亲还是户部尚书,他们当然是门当户对。
只是,燕安一贯的言语清淡,让叶纤云总感觉彼此间有些疏离,不过这么多年业已习惯了,他待自己还好,不骂不打,非常尊敬。
叶纤云回头看看侍立的丫鬟:“还不给大少爷上杯茶。”
丫鬟应声去了,房中只剩他们夫妻两个,燕安想了想,道:“母亲方才叫我过去是商量锦罗的嫁妆,母亲说,卿家门庭高贵,咱们赔上再多的嫁妆,人家未必看得上,所以准备简单些,可是,我觉着女儿出嫁,若没有丰厚的嫁妆,将来她在夫家定受人笑话,所以我打算将咱们外面的几处庄子和田地还有几处宅院和店铺,送给锦罗做嫁妆。”
叶纤云当即怔住。
燕安见她半晌不语,一抬头:“怎么,你不同意?”
叶纤云恍如一梦醒来,温婉一笑:“家里的事,自然是相公做主,可是我觉着相公送六妹这么多嫁妆,母亲那里会不会……”
她欲言又止。
燕安猜测:“你怕母亲说我偏袒锦罗?”
旁的妹妹出嫁,他可是没出过一文钱呢。
叶纤云点头:“毕竟家里又非锦罗一个妹妹。”
燕安不以为然:“旁的妹妹,有母亲呢,不需我这个做哥哥的操心。”
叶纤云谨慎道:“正因为此,母亲会不会觉着你送锦罗太多嫁妆,是责怪她刻薄锦罗。”
对于锦罗的身世,阖府只乔氏和燕安并田嬷嬷知道,而田嬷嬷因为沉疴不治,已经告老回了故乡,所以锦罗的身世,现在仅仅是乔氏和燕安知道了,叶纤云既不知情,也就觉着乔氏对小姑锦罗的疏于管教,正是因为相公太过疼爱锦罗了,致使身为母亲的乔氏才得以放任不管。
燕安沉思着,考虑妻子的话,最终还是做了决定:“咱们可以偷偷的送。”
刚好丫鬟端了茶进来,叶纤云接过,转呈给燕安的时候,手就一抖,茶水太满,溢出烫了她的手,她硬是忍着没吭声,这就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将茶杯捧给燕安之后,勉强一笑:“行啊,全凭相公做主。”
燕安再无言语。
他不说话,叶纤云也不说话,一度寂静无声,气氛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