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藩主家的子弟还好说,大小事情也轮不到他们拿主意,但中低阶层有的是不稳定的人,这群人原本的诉求是希望归附后维持自己的利益和特权,比如世袭罔替的爵位和官职,纳税和法律上的特殊权利,而随着还都南京的消息传来,他们仿佛是抓住了一个希望,认为只要三藩支持南京朝廷,保持朱明的存在,自己的利益就会拥有传承下去。
这些人要么是门生故旧,要么是子侄姻亲,可不只是手心手背都是肉这么简单,若没有合众国,他们才是三藩的中坚力量。
“要我说,劝是肯定劝不住,文秀不才,顶多能管住自家的子侄,以前的老部下,想管只能动刀子,可现在可动不了刀子。”刘文秀说道。
“动刀子不成,现在还未归附,有什么理由对忠心之人动刀子呢,将来归附了,也轮不到我们动刀子。依着我,管不了索性就不管了,他们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别把我们拉下水就好了,至于将来什么结局,看他们自己作死到什么程度,也看新朝的气量了。”袁时中颇为有些不在乎。
林士章早知道这二人是这个意思,他主要看李定国的意思,说白了,这位晋王才是三藩的代表。李定国沉吟片刻,说道:“不管肯定是不行的,该劝还是得劝,说白了,他们与咱们打断骨头连着筋,闹将大了,我们也受牵连,但是管也要有个度,别让人以为我们也掺和其中。”
李定国这话说的有些模糊,若平时,林士章不会再追问,可这次李定国要领兵北上的,这次不问就不会有下次了,他只能问:“晋王的意思是?”
李定国微微一笑:“当然要管,而且要光明正大的管,但是要管给别人看,而不是对他们的行为负责,说白了,管是一种态度,管得了管不了,那就是能力的问题了。”
众人点点头,算是明白了李定国的意思,现在三藩最主要任务就是如何更好的融入合众国的体系内,这注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这个过程中,肯定会死人,而身为藩主的他们,也没有能力保住所有人。
青州。
十二月的天气已经极为寒冷,行宫当值的侍卫穿着厚袍在这凌晨时分依旧难熬,护卫正在跺脚抄手,远看着内侍领着一个人来,连忙站好,两人从侍卫面前经过,护卫瞥了一眼,发觉跟在内侍身后那人,穿着打扮像是个商贾,却是一个光头,连辫子都没有,待其进了屋子,侍卫骂道:“现在的奴才忒也胆大了,连辫子都剪了,怕都是张存仁那样的狗东西。”
“嘘,小声点吧,许是从大营外来的,不这个打扮,能穿过岛夷封锁?”另一人劝了一句。
这个时间,顺治还未醒,内侍对那光头说:“索大人,皇上主子这几日服了新药,龙体康健了些,却精力却不好了,这个时间或许还在睡呢,待一会吧。”
这光头是从北京来的使者,正是索尼之子索额图,他脸上带着急切,却是不敢打搅,又冻得着实厉害,不由自主了跺了跺脚,房间内传来了皇帝声音:“谁在外面?”
内侍说道:“回主子的话,是京城来的使者,索尼大人差遣来的。”
“混账东西,京城来人也敢拖延,快些进来。”顺治怒斥道。
半刻功夫,索额图见到了皇帝,与传言中风烛残年的濒死模样不同,眼前的皇帝看起来还算康健,只是眼角耷拉着,似没有精神。
索额图甩了甩袖子,跪在地上,想要陈说,但难以抑制心中的冲动,竟然直接哭了起来,顺治见他满身风尘,手和脸冻伤不少,宽慰说道:“你也是受苦了,想来为了到青州,也是吃了不少苦。”
“奴才看到皇上康健,实在是.......。”索额图说了一句,又是哭起来。
过了一会,索额图才是冷静下来,先是呈上皇太后和太子玄烨的亲笔信,又是递上父亲索尼交代的公文,顺治全都看过,又问了几句京城的情况,方说道:“知道你要穿过封锁,太后和索尼都没有多说,如今京城情况究竟如何了?”
索额图擦了擦泪水:“青州大营久无消息,京城又接到江南、湖广作乱,临清战败的消息,人心惶惶,临清有逃兵回了京城,东番也大肆宣传,许多八旗子弟接到家人战死消息,更是人人戴孝.......。”
“如今的局面,太后可有章程?”方才所说,顺治能猜到七八分,直接问了正题。
“太后与家父一起,把哲理木盟、昭乌达盟的蒙古旗与辽西一带的察哈尔八旗向北调遣到了锡林郭勒草原,让其在那里过冬,免受辽东东番兵的骚扰,并委任了费扬古为呼伦贝尔都统,统帅那里的索伦、巴尔虎、达斡尔各部.......。”索额图把皇太后和索尼商定的事情说了一遍。
顺治微微点头,知道这是皇太后和索尼在为大清寻找后路了,在辽东已经完全失去的情况下,后路不仅变成了退回草原,而且是直接退到大兴安岭以西的呼伦贝尔,那里已经属于漠北了,选择如此偏僻之处,而不是宜农宜牧的河套地区,显然整个清廷已经对关内的战争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