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丰掌门长青本是常年闭关不出的,今天,不看僧面看佛面,他特意开门迎客,和前来会面的另三位长老一起,开始向山下守望。
既然他们这些长老都不被允许去拜山,那么,看别人拜山,就成了一种内心里的折磨。因为要不是你的修行不够,要不就是你被指令所牵制,要不就是你永远没有这样接受挑战的兴奋之情……对,他们是长老,他们没有这些,早就没有啦。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贫穷,内心的贫穷?”长青自问。
几位长老探头探脑地,见辣辣她们行进得困难就大呼小叫,见辣辣她们有时候会直接跌下山脚、重新来爬,又是一番慨叹嘘寒。
长青脸色铁青,不知为什么,只有他默不作声。
当望着山道上这徐徐移步的二人过了中天门的时候,长青掌门再也绷不得住了,他一甩袖子,什么也没说,就气哼哼地扬长而去。
为啥子呢,他说不出来。
长老们为此,有人黯然,有人絮絮叨叨,有人一个劲儿地呼唤他回心转意,但是,长青还是执意地走了。
对啊,这是为啥子呢?
三位长老都能理解他。
他自己说不出来,是有苦说不出来的说不出来。长老们理解他,是同情彼此的理解他。
是不是因为已经苦守在这里进行修行太久太久了?变得心性狭窄,不容人啦?
还是为自己这么笃定地尽心尽力、把一生都奉献于此却也还是一无成就,而在生自己的气?
……
这样的心态,又怎能容得下两个女子前来用拜山挑衅呢?!
长青一路下山的时候,心想:“我真是为了这指令给白白荒废了大半生,早知道今天受此憋屈,我早反了就好。”
当初,禁令刚刚颁布的时候,说是谁也不许拜山的。
为让弟子们信服,掌门必须率先,只闭关,不拜山。长青作为掌门必须责无旁贷。
那时的长青,以为岁月安好,永远,就会直到永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白发上头,会功夫不长进、总是不好也不坏,不香也不臭,停滞在闹心的中间状态。
在俗世间,可以有中年危机,那叫作中年危机。修行的人不论这个说法,但是,长青知道,自己就是陷入到了修行的中年危机中,不上不下的,没有了激情,没有了奔头,没有了任何欣喜,更没有了挑战。
正因为当初自己身体力行,没有去拜山,自己的武力没有增长,却换来了弟子们的同心同德。指令颁布的那之后,弟子们也就绝望了,便再也没有人敢于有念想离开望尘峰去拜山啦。
这根念头就别掐灭了近五百年。
“自己内山的弟子不能拜山。那么,世间来拜山的又都纷纷失败。这山,还有啥意思?这山,连摆设、连名声都快没有啦。”这就是长青的判断。
长青的离去,看似是五百年来首个悖逆掌门的案例,实则,他是为北宗的未来来了个破例,他是一个践行者,要为弟子们趟出一条路来。
求生路吗?
嗯,众人不晓。也许是条屡战屡败的血路呢。但是,长青打定了主意,就要再说不惜。
剩下的三位长老面面相觑,他们望着长青的背影,一边佩服他的魄力,一边又诚惶诚恐,就是每一个对他心怀希望。
……
越靠近山顶,劲风越是凌冽。
二人的速度终于开始放缓了,在距离山顶那个崖洞还有数十息的地方,李辣辣示意休息下来。
数月以来,她第一次提出停下来休息。之前,总是日夜兼程,最多,也就是半息打盹,半息吃干粮的安排。
“师傅,我觉得休息这个事……很正点。”奚九很想巴结这个一路上都难得说话的师傅,表示一下自己不仅双手赞成,甚至已经是双脚也赞成啦。
李辣辣心说:“我那是累的说不出话来,可不是摆架子啊。奚九,我可没有装相。”
这么心里嘀咕的人,可见,自信心还是有些个欠缺的。
奚九想生火,柴火抱来了,可就是点不着。李辣辣没有帮忙,她双手揣在袖子里,像个地道的农妇,奚九反复试反复试,总是失败,于是,李辣辣终于发表看法啦:
“这是圣山的缘故,你这一生火,这山就当场给你灭喽。别忘了,圣山有灵性的。”
奚九心里嘟囔说:“师傅,你怎么不早说。徒弟这练习法儿,某不是你诚信故意要锻炼徒弟吧。苦啊苦。”
奚九渴的很,想找个溪流,辣辣递上来清早时收藏在竹筒子里的露珠,说喝这个,这个保准不拉稀。奚九很有点难为情,心说师傅你咋啥都知道。
李辣辣知道奚九有点把自己给神化喽,她总是想通过各种因缘巧合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告诉她自己其实就是个大学生,可是,奚九那纯真的眼神和永远不解读他人的直脾气,让辣辣觉着真是无从说起。
辣辣嫌麻烦,奚九又偏天真,于是,两个人对对方的理解总是有偏差。
奚九这个娃子可能是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还没有什么家丁奶妈子照料的,她很是开心,觉着什么都新鲜,完全不认为这一路上来都是在处处碰壁。
辣辣就喜欢奚九这一点,就是因为奚九诚心,永远都不觉着自己很被动,一切的自然的安排好像都是她一手策划、计划、希望、盘算过的。
奚九这可真是个本事,永远的精神胜利法。到头来,好似,真如其所愿,过着过着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