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就是——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明明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
常瑗的卧室里不分白天黑夜的拉着窗帘,好让自己彻底沉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七天之后的早晨,常瑗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挣扎起来,脚一落地,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发软,仿佛躺了太久,四肢都退化了。
她像一条上了岸的鲤鱼那样,笨拙地,软绵绵地来到门口,门一开,一道刺眼的阳光猛然射了进来,常瑗急忙用手挡住眼睛,适应了半晌,才看清来人,敲门的人是柯晏。
“嗨!”常瑗热情洋溢地朝柯晏打了个招呼。
柯晏看着常瑗,怔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嗨……小冰在家吗?她的电话一直关机,家里的座机又一直占线……”
“不好意思啊,我嫌太吵,把电话线拔了。”常瑗话音刚落,只听客厅里传来一串清脆的电话铃声,常瑗顿时有些尴尬,笑着冲柯晏解释道,“可能是小冰……又给接上了,不好意思,我先去接个电话。”
柯晏没有进屋,一直站在门口等着,只见常瑗拿起茶几上的座机,喂了三四声,气呼呼地挂掉了。
“明明打通了,就是不出声,你说气不气人。”常瑗说着,又跑到门口。
“小冰……在家吗?我刚去了她单位,她同事说她请假了,已经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说这话时,柯晏又朝客厅里看了一眼,电话座机的线明明已被人剪断了,另一端还垂在地上……
哪里来的电话铃声?
“小冰回老家了,三天前就回去了,姥姥住院了,不过不严重,好像是发烧,烧了好几天退不了,就送医院了,我猜丛云打电话叫小冰回去,主要是想让她掏医药费,她那人向来就这德性。”
确定小冰没事,柯晏稍稍松了一口气,可一听说姥姥生病住院,柯晏的心又紧张起来,小冰一个人回去,能应付的了吗?
“那我不打扰了。”柯晏准备告辞。
“等等!”常瑗忽然叫住柯晏,“……等小冰回来,我请你们大家喝喜酒。”
见常瑗笑得一脸灿烂,柯晏有些心酸,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新婚的人说恭喜?可她的新婚丈夫刚刚去世。
对刚刚丧夫的人说节哀?可她还是一个刚刚升级成人妻的新娘子。
柯晏微微点了点头,“好,一定到。”
“再见。”常瑗笑着摆了摆手。
“……瑗瑗。”
常瑗抬起头望着柯晏,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确定没事?”
常瑗怔怔地看着柯晏,觉得莫名其妙,“我看着像有事吗?”
常瑗理直气壮地反问,可倘若此时,她的面前有一面镜子,能让她看到镜子里那位如幽灵一般的女人,她肯定不会这么问。
常瑗出来的匆忙,赤着脚站在地上,身上随便套着件皱皱巴巴的白色睡裙,明明禁足了七天,昏睡了七天,黑眼圈却深得像两滴晕染开的墨水,精神萎靡,嘴唇干裂,牙齿发黑,脸色铁青,仿佛被吸血鬼吸干了阳气,整个人颓废至极,阴气森森,让人看见了,不禁脊背发凉。
在小冰的走后的第二天,常瑗再次吸食了毒品,现在体内的毒还未散尽,她一直在笑,说每句话时嘴角都挂着笑,不合时宜的笑,可她自己却丝毫没有察觉。
“照顾好自己。”
见柯晏一本正经地叮嘱,常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上上下下打量着柯晏,“你怎么今天看起来,怪怪的?”
“……”
“再见。”
“再见……”
——
小冰去县医院一楼缴费处交完钱,返回病房时,在二楼的楼梯拐角处看见了正在打电话的丛云……
丛云背对着小冰,小冰看不清她的表情,却清楚地听到了她话音里夹杂的谄媚的笑声——
“……检查结果还没出来,不过没事,烧已经退了,放心吧……
可不,这次看病又花了不少钱,光检查费和住院费就两千多,从老家到县医院,打车费也要一百多呢,这对我们平民老百姓来说,可不是一笔小钱……
那怎么好意思呢,要不这样吧,还把钱打到我原来那张卡里吧……
好好好,小冰能认识你啊,真是有福气……小冰啊,在医院呢,她没事,挺好的……过两天就回去了,她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老人就交给我吧,我都伺候惯了……
好好好,你忙,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少不了还得麻烦您……小冰真是有福气,我们一家子人都跟着沾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