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后。
当晨光熹微里第一声鸡鸣响起时,一间低矮的瓦房中便有了动静。
“宇,我冷。”黑暗里,有气无力的,虚弱到了极致的女声。
“知道了,妻主。”已经起床穿好衣服的庆宇给床上的女子掩好被子,也不急着洗漱就去厨房把火起了。厨房的火灶连着炕,起了火炕就热了,他的妻主就不会觉得冷了。
其实现在正值盛夏,清晨是有些冷,但还不至于要用上炕。他的妻主如此怕冷,是因为得了很严重的寒症,十分惧冷。就是这炕床,也是因为妻主怕冷他专门为妻主砌的。
庆宇起了火后就往锅里加水,然后去给自己洗漱,然后淘米,等米淘好之后差不多水也开了。庆宇舀了一些到木盆里,再将米倒到锅里盖了盖子焖煮着。
兑了些冷水,庆宇端了木盆进了里屋。
“妻主,来,擦擦脸。”庆宇将木盆放到床沿,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的扶起床上的女子。“妻主今天觉得如何,有没有好点了?”说着便将拧干的毛巾递给女子。
“好多了,谢谢你,宇。”接过毛巾,女子擦了脸后又递还给庆宇,虚弱道:“宇,明天是我们相识的日子,我想去我们第一次遇见的落霞山,好不好?”
庆宇接过毛巾的手顿了顿,然后自然的放进水里浸了,拧干,给女子边擦手边道:“好,不过妻主要答应庆宇好好吃饭。”
“好。”女子点头,道:“宇也要多吃点,路远,会饿的。”
“嗯。”擦好了手,庆宇收了毛巾端起木盆道:“妻主先坐一会儿,饭菜很快就好,吃完早饭我们便出发去落霞山。”
“好。”
在这一系列行为对话过程中,庆宇都没有点灯。一来妻主是个盲的,不需要,二来为了省灯油钱,三来他自己也没这个必要。庆宇是个极为利落干练的男子,微白的晨光里他可以看清屋里所有的摆设,点灯只是浪费。
吃完早饭,庆宇喂了猪,捡了鸡蛋,做了些干粮,便扶着女子出发了。
落霞山离她们家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大概要走半天的时间。
女子身子虚弱,走不得多少路便要庆宇背着。所以,当她们到达落霞山脚下时,已经是夕阳西下了。
“妻主,已经到山脚了,我们歇歇,吃点东西,然后再上山吧。”庆宇说着小心翼翼的弯了腰放下身后的女子,扶着她坐到了路边。“妻主,渴了吧,先喝点水。”将腰间的水袋开了塞递过去,庆宇接着将挂在脖间的包袱解下,拿出干粮撕了一小块递到女子唇边,道:“妻主,张嘴,来,吃饼。”
女子没说什么,就着庆宇的手咬了干粮,却是怎么也咽不下。于是当庆宇再次递来干粮时,女子摇了摇头,拒绝了。
庆宇见她这样,微微皱起了眉。伸手摸女子额头,微凉,便有些担心道:“妻主是不是觉得冷了,要不我们先回去吧,进山的事缓一缓,不急的。”
女子摇头,拿下摸着她额头的手抱在怀里,道:“不,就今天,其他时候来是不一样的。”说着她轻轻的笑了起来。苍白色的唇缓缓弯起,淡色空?鞯闹赝?燮鸬愕愎獠剩?状砂愕募》粢凰布浠莱錾??5??庖磺腥葱槿趺览龅姆滤埔姿榈牧鹆А?p> 庆宇看着这样的妻主,心中戚戚。
他的妻主,本不是这样的。
他的妻主,应该穿着一身华衣,应该站在高高的望江楼上,应该一手握剑一手执书,长发飞扬,衣袂翻飞。他的妻主,本是那繁华都城里的名门贵女,一身荣华,一身才华。他的妻主,是他所见过的人里,最美最慧的人。他的妻主,使他一见倾心。
有时候庆宇会想,他的妻主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又为什么会嫁给变成这样了的妻主?然后自己又淡淡的似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他的妻主因为一个男子而变成这样,而那个男子,并不是他。
“好,我听妻主的。”庆宇说着,放下干粮,将包袱里事先准备好的大衣拿出,披到女子身上。又捡起放在一旁的干粮,道:“妻主还是再吃一些吧,不然庆宇独自也是吃不下的。”
女子的眉微微颦起,似十分为难,但到底还是点头应允了。
而就在庆宇一口喂女子吃干粮一口自己吃时,从落霞山下,夕阳的余晖里,走出了一头牛。
那是一头野牛。体型颇大,四肢矫健,全身毛发黑亮,只四蹄和额上正中的毛发是雪白色的,看起来十分漂亮。那野牛头上两角并不很明显,只才露出尖尖一小段,显然是还未成年的小牛。
那野牛慢慢地走得近了,庆宇听到声音,转头看去,生生吓了一跳。
落霞山上何时出现过这样的野牛?
庆宇听说野牛生来脾气暴躁,易怒,见不得红色。而妻主今天又刚好穿了红衣,庆宇心慌,不及多想,抱了妻主就往路旁闪去。
“咦,怎么了?”清脆的女声凭空响起,庆宇微讶,循声望去。
那是一个看起来大概十三四岁的少女。大刺刺的穿着一身粗布红衣,躺在野牛背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颤颤巍巍的动着。见庆宇瞧她,她便起身坐了起来,歪着头也瞧着她们。
庆宇见这少女眉目颇为平凡,只左眼下一点朱砂如火如血,很是引人注意。庆宇觉得这样的人他如果见过应该会有印象,于是想来又是从别处游学来的。
事实上也的确如庆宇想的那样,少女是从别处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