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太师心神震动,为先前那一刻的心灰意冷,感到羞愧万分。
两人各自为政,政见不同实乃常事,如何能因自己一时失意,便不顾社稷百姓。
裴太师朝着容九拱手一揖,问道:“不知公主有何两全其美之法?”
朝臣们心底惊愕,裴太师竟然妥协了?
容九心里却知道,裴太师虽认同了她的话,却并未松口女子入朝为官一事。
“父皇早已说过,朝中军中,若有不服者,设擂台一决高下,海纳百川,并非仅是为君之道,亦是为臣之道。”
裴太师沉然不言,朝臣们面面相觑,都等着他表态。
“本公主入朝以来,听得不少谩骂,皆言本公主祸国专政,若非本公主禅让储君之位,大抵朝臣又要骂本公主有窃国之心了。”
远处天际晚云瑰丽,容九沐在这一片暮色中,神情淡然如水,却难掩讥诮冷嘲。
朝臣噤声不言,容九扫视一圈,最后落在裴太师身上,缓缓问道:“太师不与其为伍,是因为太师觉得本公主所为,于国于民有益,太师并非狭隘之人,能容得下本公主,为何容不下顾明珠?”
裴太师道:“世间女子万千,并非人人都有公主之贤德,事涉朝政社稷,容不得半点差池,此举并非顾明珠一人入神虎营,而是天下女子入朝之事。”
“顾明珠自小随父杀敌,所立战功不输男儿,却因女儿之身,困于后宅,这世间,为何容不得女子之志?天下男子轻视女子,却忘了自己出自母体,忘了女子十月怀胎,辛苦养育你们,诸位大人不妨回府问问令慈,女子到底哪一点不如男子?”
容九容色平静,既无悲凉之色,亦无愤慨之态,她静如深湖,波澜不起。
紫宸殿前,风烟俱静,一时寂然无声。
连楚帝也被她的这一番话震住。
如此惊世骇俗,却又让人无言可辩驳。
世间奇女子,不知凡几,未必就不如儿郎。
裴太师心底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许久,才道:“公主所言,字字珠玑,天下大道,海纳百川,才能永得盛世,顾氏巾帼不让须眉,老臣亦有所耳闻,便如公主之意,开设擂台。”
裴太师都这么说了,朝臣们望着那黑沉沉的棺椁,都心头发怵,再也说不出死谏的话来,只得吩咐应声。
裴太师朝楚帝拱手告退,朝臣们也纷纷出宫,楚帝对赵公公道:“太师身子不适,送太师回府。”
“是,陛下。”赵公公立即让小内侍去备马车。
朝臣死谏紫宸殿,本以为会掀起滔天风波,最后却以朝臣退步收场。
楚帝看着那棺椁,就觉得头疼,连忙吩咐禁卫抬下去,瞪着容九道:“亏你想得出来。”
容九一笑:“人越老,就越怕死,这些朝臣嚷着死谏,又有几个是刚烈之人?”
楚帝脸色不太好:“不就有一个。”
能跟着裴太师跪谏的,多是清正直臣,容九便道:“不过是受穆衍挑拨,一时想不开而已,父皇赐些补品关怀一下,那位大人也就气消了。”
楚帝听着是穆衍所为,脸色顿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