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再问的几位老人,所说的话都大同小异,在他们的说法里,人鱼是一种极其危险的生物,会将人诱骗到海底活活淹死。寇秋越听越心惊,竟然有几分担心,这一晚回到酒店时,便默不作声坐在沙发上,独自一人怔怔出神。燕卓自回来时便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缓缓坐在了他身旁,轻声道:“囡囡?”
“万一真害人怎么办?”寇秋皱着眉,神情严肃,说,“我要是现在把自己捐献给国家”
说不定还能及时止损,为国家的科研事业做出点贡献!
“胡说。”
燕卓把他的手握得紧了点,忽然嘴角一弯,露出个带了几分少年意气的笑,“囡囡的确是害人,还害得不浅。”
系统哦呵了一声,顿时做足了准备,拿出小本子准备记录爸夫的土味情话,说不定之后就能用上。
果不其然,下一秒,燕卓便说:“害得我相思成疾,是不是把我害惨了?”
寇秋:“”
系统勤勤恳恳地啃笔头,点评说:
偏生燕卓还相当厚脸皮,拽着他的一只手往自己身上拉,特别认真地往沙发上一倒。
“完了,我现在病发了,起不来了。”
他伸出两条手臂,在空中来回抽搐似的抖动,理直气壮地撒娇,宛如撒娇界的一股泥石流,轰隆一声把人淹没了。
“要囡囡抱抱,我才能起来。”
手臂来回晃着,如同飘来荡去的海草。
“要抱抱!”
寇秋被他逗笑了,当真要俯身去抱,却被他的臂膀猛地拉了一下,失去了平衡,倒在了他身上。燕卓得寸进尺,还说:“还要亲亲”
除了亲亲,还要打针。症状实在太严重,已经危及了心脏,一针打下去,才能把这相思病暂时缓解一下。针筒里的液体满满当当的,稍微按几下,顶端便冒出了几滴清透的水珠儿。寇秋瞧着这人耍赖的模样,也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把手放在针筒上,认认真真推动着针管,给他把这一针注射完了。
打完后,燕卓倒是心满意足,搂着他躺倒在沙发上。寇秋挣扎着要起身,刚想去洗个手,却被他又一把拉回来,“不用去。”
燕卓从口袋中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湿巾,慢慢把他一根根手指都擦得干干净净。
寇秋的手生的好看,是那种没有干过活的手,关节纤细,五指修长。放在掌心里时,上头淡青色的血管都是明显的,像是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燕卓细细擦完,忍不住又在上头印了印,哑声说:“囡囡”
寇秋把他自己的两只手移过去,试图和他讲道理,“是一样的。”
“这怎么能一样?”
“都是手。”寇秋藏着自己的手,都被磨红了,“都是肉做的,能有什么不一样?”
燕哥哥皱皱鼻子,索性慢慢把自己的手也探了进去,特别的正气凛然,“我教教囡囡,看到底有哪点不一样”
天色一点点深浓了,雪白的浪花击打在石壁上,一浪高过一浪。战场不知是何时转移到的床上,这张床并不大,他们的手臂就紧紧挨在一处,能听到不远处海浪翻滚的声音。偶尔有灯塔的光刺进来,把房间照亮一个小小的角落。
燕卓借着这光望着寇秋的眼睛,仍然像是他当初所送的那颗珠子。
清澈又透亮。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仍然能看到这双眼睛自己所散发的光芒,柔的像是淙淙山泉,干净的如同被千万次的冲刷过,像水银里的两颗黑水晶。
“囡囡”
他们两人的眼睛彼此对视着,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蓬勃着的情愫。
寇秋其实清楚,燕卓究竟是为什么忽然间开始了打针。
不只是因为动了这个心思,也因为他。
想让自己转移开注意力,不再因为这件事伤神,这是燕卓独有的体贴。可纵使如此,这话题总是避不过去,寇秋把自己银白的鱼尾巴变出来,搭在他身上,苦恼地伤神,“要是我真是那种妖精怎么办?”
燕卓摸着他滑不溜秋的大尾巴,倒是想也没想,“妖精也好。”
他在少年的额心印了印,半开玩笑说:“要是真的是妖精,那就把我榨--干好了。”
寇秋:“”
那是狐狸精。
哪儿有人鱼能把人吸干的?
“如果是别的,也没有关系,”燕卓的声音更低了些,手上捏着他薄膜一样的耳朵,反复在掌心把玩着,“那样的话,我们就找个没人的地方,单独生活。”
就像是他们小时候所拥有的那个秘密基地。
最好整片地盘上都没有别人,只有他和囡囡。纵使囡囡真的有血腥的一面也无所谓,他当然会劝着,倘若劝不成,他就与囡囡一同下海,就算淹死了,变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浮尸,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样也算是守在囡囡身边了。
这样的想法一出,燕卓也不禁被自己吓了一大跳。可紧接着,他也发现,自己在想着这样的事时,竟然是没有半分抗拒的。
就像是——
就像是他的生命,他的整段人生。他这颗尚且炽热的、还能跳动的心脏。
他所拥有的这些,全都是给面前这个人准备的。
所以,不要害怕。
哪怕是真的,那也还有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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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卓说是来旅游的,倒也不完全是假。第二天趁着暮色初起时,两个人在海边翻了许久的石头,抓了好几只青色的螃蟹。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