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闻得王夫人、凤姐已死,落泪不止,嘴里只道:“罢了,罢了——”宝玉也陪着哭泣不已。贾琏在旁边牢房已是听得凤姐死去,除了流泪,也无甚好说。半晌,方央求邢夫人道:“求太太好歹照看照看巧儿。如此,她娘也能在地下瞑目。”邢夫人遂说了如今怡春给置办了新宅子,如何安排众人居住等话,贾琏才放心下来。
贾蓉因不知父亲贾珍境况,遂问邢夫人,邢夫人只得告诉他贾珍秋后处斩。贾蓉大哭。邢夫人忙劝慰他说,已是打点看守,必会让他父亲少受些罪,待要再说,那看守已是过来,怒道:“如何喧哗起来,上头怪罪,岂是耍的?快走快走——”邢夫人忙从怀中摸出一块金锞子塞到他手里。看守见是金子,方回转过来苦口婆心的道:“夫人,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人放肆?已是拖延了时辰,今儿就到这吧,过几日再来就是。”又道:“夫人放心,我们兄弟必照看他们就是。”邢夫人忙连连道谢,看守遂引着她们出去。
因贾珍是死刑犯,不许探望。邢夫人只得托人打点牢房看守,让贾珍少受些罪。
邢夫人带了贾琮、宝玉回去。贾琮回倚竹院苦读不提。只邢夫人见宝玉呆呆的,亲自送他回芭蕉院。又对宝玉、黛玉道:“你们都是好孩子,咱们家经历了大劫难。我知道你们心里不好受,只如今咱们既然蒙圣恩苟活下来,还要往前看才是!我从前没管过家,现今这么多人住在一处,还要定个章程出来。要你们帮着我拿主意呢。”
黛玉忙扶了邢夫人坐下,叹道:“太太说的是,咱们自当向前瞧。只太太才说,没管过家,我和宝玉从前托庇于长辈们,也是没有管过家的。现今太太要我们帮着拿主意,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宝玉才见了牢房不免有些惊吓,如今回到自己家中,才缓过来,道:“太太劳累了半日,先吃口茶再说不迟?”
一时,妇人妆扮的紫鹃上了茶来,邢夫人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黛玉想了想,道:“既是太太说了,我这几日无事,倒也想了个主意——”邢夫人笑道:“你从小长在我身前,最是个聪明伶俐的,瞒别人还能瞒过我去?快别拿乔,说出来我听听——”
黛玉抿嘴笑道:“头一件,不知太太对平儿姐姐如何打算?”邢夫人会意笑道:“说起平儿,估摸咱们娘两想到一处去了。凤丫头虽没了,还有巧儿,巧儿还小,需人教养。平儿从前就极聪慧干练、极擅世情应变,又从不弄权仗势欺人的,一般官宦家的小姐且不如她,我看她很好,下回进牢里我就和琏儿说,扶她为正妻。她扶了正,我就命她总管理事就是。”
黛玉点头笑道:“太太英明!正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邢夫人又道:“我手里还有些庄子、银钱,先分一部分给各院做私房,其他一应日常使费都从公中走。”
黛玉摇头道:“太太,使不得。如今众人都指靠着太太,太太又哪里有许多银钱地亩分与众人做私房不还是姐姐拿了私房出来帮衬咱们。姐姐已是嫁了人,史家帮着咱们给老太太发丧,已是善良人家。这时,又要姐姐拿私房出来,史家岂不多嫌着咱们?就姐夫不说甚么,还有老太爷、老夫人,还有他们家的大房、二房呢?咱们家如今已是败了,不能再拖累了姐姐。”
见黛玉与怡春如此情深,邢夫人心中妥贴。只她从前在莲花芥子中私藏了许多好东西,总要找个机会示于人前。见眼前除了紫鹃,并无旁人,遂笑道:“好孩子,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从前送了几次东西到你姐姐那里,你以为只是给她私房不成?咱们家被抄家之前,我梦到咱们家老太爷荣国公托梦,他老人家叫我未雨绸缪,以图日后府里败落后子孙沦落。我遂按老人家的命令,藏起了大半私房。”
一时宝玉、黛玉、紫鹃俱听住了。邢夫人又道:“老太爷托梦之事就不要让旁人知道了。”三人忙点头答应。因早与怡春商议妥当,邢夫人接着说道:“藏起的器物慢慢再运回来。如今你姐姐把我藏的银票都悄悄送了回来,我回去理一理,分些私房给你们。”
原本,贾府抄家只抄公中的财物,本应将各女眷嫁妆私房索回。只贾家众人被吓破了胆子,哪里敢去索要?况且就算真的去要,如今也要不回多少。黛玉的几十万嫁妆;贾琏、凤姐的七、八万梯己;王夫人的十数万私房;邢夫人私库、私房里未拿的财物;贾太君攒一辈子的几十万银子及古董金银器物;薛姨妈家、李纨的来不及拿的财物俱便宜了忠顺王及众抄家的官员使役。也正因为如此,当圣人得知贾家不过抄出几万银子器物时,才不至于震怒。怜悯之下,方命宝黛料理贾母丧事。正是一饮一啄,俱是前定!
黛玉听了邢夫人的话,忙道:“多谢太太。只是那日虽慌乱,幸喜紫鹃将我嫁妆里的银票抓了几张出来,让我藏在怀里,过后我瞧了,也有两万银子,太太就不用分私房与我们了。”
邢夫人笑道:“那是你小夫妻的,只管收好,也别和旁人再提起。”又道:“你与怡儿在我眼里是一样的。既是要分私房给众人,哪里有给别人却不给你的道理?我给的自是我给的,如今也不多说,待我理一理,必要给你和宝玉的。”
过了几日,邢夫人再次到牢里探望贾家几个爷们,与贾赦、贾琏说了平儿扶正之事。贾赦不语。贾琏连连点头答应,写下文书。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