麝月道:“那联珠瓶得空儿也该收来了。老太太屋里还罢了,太太屋里人多手杂。别人还可以,赵姨奶奶一伙的人见是这屋里的东西,又该使黑心弄坏了才罢。太太也不大管这些,不如早些收来正经。”晴雯听说,便掷下针黹道:“这话倒是,等我取去。”秋纹道:“还是我取去罢,你取你的碟子去。”晴雯笑道:“我偏取一遭儿去。是巧宗儿你们都得了,难道不许我得一遭儿?麝月笑道:“通共秋丫头得了一遭儿衣裳,那里今儿又巧,你也遇见找衣裳不成。”晴雯冷笑道:“虽然碰不见衣裳,或者太太看见我勤谨,一个月也把太太的公费里分出二两银子来给我,也定不得。”说着,又笑道:“你们别和我装神弄鬼的,什么事我不知道。”一面说,一面往外跑了。秋纹也同他出来,自去探春那里取了碟子来。袭人打点齐备东西,叫过本处的一个老宋妈妈来,派她给湘云送东西去不提。
却说嘉馨这日在家中闲坐,身边丫头道:“史候府里史大姑娘派人送东西过来,太太说她这会不得空,请姑娘过去见见。”嘉馨听了,换了见人的大衣裳,到外面厅里坐下,一时,一个婆子进来,给嘉馨请安,笑着对嘉馨说道:“前儿姑娘送去的玫瑰糕,我们姑娘尝了很喜欢。一起送过来的那一挂珍珠帘子姑娘喜欢的不行,只说难为人怎么找来这许多大小仿佛的滚珠来,且又有美人的图案,想必珍贵的很,要我向姑娘道谢,说费心姑娘总想着,只日后不必再如此糜费。”嘉馨笑道:“妹妹喜欢就好。那玫瑰糕,是我带着丫头亲自将玫瑰花瓣洗干净,捣成泥,将汁水里又放了蜜,与藕粉合在一起,用模子弄出形状,方上锅蒸出来的,我尝了很好,才给她送了一碟子尝,因我不耐烦,做的少,如今我们家里也只有我爹娘尝的,哥嫂且都没有呢。”
嘉馨又道:“因我们家与姨妈家一起在南边养珠,这些年我留心攒下了不少的滚珠,这珠子虽不大,只因大小仿佛,倒也难得。因要在帘子中弄出个美人图案,不止白珠,还有其他彩珠,又填了些水晶玛瑙珠子进去,弄一挂这么样的帘子确也费了几年的功夫。因我爱这些个,遂央求了我娘,我娘派人找了银楼的大匠,只做了几挂出来,美人图案各自不同。一挂麻姑献寿的我娘送了外头的人,余下的,我一挂,是美人浣纱的,给妹妹的是美人簪花的,姨妈家的怡春妹妹一挂,是美人赏花的,我大嫂一挂,是美人针黹的,下剩的那一挂是美人持书的,我娘且收着,说日后给二嫂。”
那婆子笑着点头道:“听姑娘说来,这两件物什且费了大功夫,尤是那珍珠帘子,当日得了,我家姑娘就爱不释手,且说做得它来必大费功夫的”嘉馨说道:“我与你家姑娘投了缘法,自觉该当是亲姐妹的,不过分住两处罢了。”婆子笑道:“我们姑娘哪日里不提姑娘您几句的,还有贾府里的兄弟姐妹们,恨不得与众人日日住在一处才好呢。”嘉馨叹道:“如今可好些?可还每日里做活到二更?府里兄弟姐妹们与她可和睦?”
那婆子原满面笑容,听得嘉馨的话,遂收了笑,说道:“承姑娘问起,我们姑娘原吩咐不许到外面说,只您与我们姑娘情同亲生姐妹,我今儿纵说了,我们姑娘料也不会怨我。”嘉馨着急说道:“怎么,如今竟越发艰难了?”那婆子叹道:“我们姑娘自幼父母双亡,虽说在叔叔婶婶面前一样的,只到底不同。府中因人口多,入不敷出,如今越发艰难了,差不多的活计都是娘们自己做。若家里别的女孩晚间做活实在撑不住睡了,只撒个娇就过去了。我们姑娘有一回实在倦困了,活计没做完就睡下了,太太次日叫了姑娘去说了一大篇子话,只说姑娘懒倦。姑娘回来哭了一日,边哭还要边做活,当晚熬夜把活计补上了。”
嘉馨听了大怒,旋又可怜湘云,落下泪来,说道:“竟欺人至此。我知她煎熬,不料竟到了这个地步。可怜的妹妹,瞧她平日里大说大笑的模样,你今儿不说,我竟不知她如此委屈。唉——,我原没妹妹的好x性,若我是她,必要想个章程出来,把这口气出了。”那婆子见嘉馨这样,忙道:“姑娘且别急,姑娘们给我们姑娘的那些个手帕子荷包的,倒派了大用处,每常有人作怪,我们姑娘就使人用这些东西搪塞住她,如今竟好些了。”嘉馨喜道:“果真?这些于我们并不算什么,一会子我且给妹妹再备上些,若能解了她的困厄,竟是这些个东西的造化了。”
那婆子替湘云谢过,又道:“姑娘待我们姑娘的心,连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感动。只似那一挂珠帘的物件日后姑娘且别送过来才好。”嘉馨惊问:“竟是有何不妥?”那婆子道:“今儿这是我与姑娘私下说的,姑娘千万别传扬出去。”嘉馨忙点头应了。婆子道:“那日,接了姑娘的东西,我们姑娘先尝了那糕。又打开长木匣子,见了那一挂珍珠美人帘子,喜欢的不行,也是有些个忘形,立命丫头们挂在房中。谁知竟被三房的九小姐瞧见了,也喜欢的不行,原只是多瞧瞧罢了,谁料二房的六小姐说这珠帘只恐一千两银子也没处买去。九小姐听了,就非闹着要取下来拿回去挂在自己房中。我们姑娘自是不允,遂九小姐大闹了一场,六小姐也在一旁看我们小姐的笑话,后来太太出面斥了六小姐、九小姐才罢了。只太太也对我们姑娘颇有微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