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云贤下班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
临近凌晨的街道还是一片漆黑,郑云贤从包里掏出根手电筒,咬着经过后门小厨房的时胖大婶给的芝麻脆饼,一步一步认真地走着,他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加强烈的感受到,自己是如此的踏实而自在。
离开吧厅往西前行四十多分钟,郑云贤终于在一处偏僻安静的小院面前停下,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正厅点了氤氲微亮的台灯。
推开门,马阮阮正坐在沙发上叠着衣服,过段日子就要开学了,他们需要提前准备好行李,然后离开这个地方。
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马阮阮警惕地一扭头,看清是自家儿子之后才小小松了口气儿,微微笑道,你回来了,阿贤,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妈妈给你做些好吃的?
郑云贤显然对她有些一惊一乍的表现已经习以为然,只是摇摇头,柔声笑道,妈你下次早点睡吧,不要等着我了。
看着这样听话懂事的儿子,马阮阮有些心酸,但还是打起精神,努力扬起笑脸,一句一句地问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在谈及晚上的生意时,郑云贤明显迟疑了下,顿了顿还是没和马阮阮说起碰到张静北的事情,自打离开郑荀之后,开她对和郑荀有关的一切都避之不及,提起来也只是让她更加风声鹤唳罢了。
两母子又多说了一阵话儿,眼睑自家儿子眼底下的疲惫,马阮阮才惊觉自己打扰了他的休息,忙起身推他进房间,快去洗漱洗漱早点睡觉,妈妈收拾完手上这些东西就好了,你别老惦记着我,快去……
进了房间的郑云贤闻言苦笑一声,待门一关,只好扶着额头一点一点滑落在门板下,有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的决定,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并不希望他曾经那个娇艳如花,活泼开朗的母亲变成如今这模样。
想了想最近这段时间的遭遇,郑云贤慢慢沉下脸,还是要尽快离开这里才是啊。
至于从前,那件从几年前就已经结束的事情,在一年年长大的郑云贤的记忆力竟然也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那个在小小的他的认知里无比强大,永远不会被打倒的郑荀,他的父亲啊……如今留在记忆深处最为深刻大概只剩下在张鸿雁强力倾轧下,他们不可抗拒的无力和挫败。
事实上,张鸿雁真算不上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郑荀贪心不足想要再借东风,意图踩着张鸿雁这个垫脚石更进一步,张鸿雁做的最多的也不过是借力打力,顺势而为而已。
对于马阮阮,同为女人,张鸿雁恐怕连一句谩骂都觉得有损自己的骄傲。
郑荀作茧自缚,命运便编织一张更大的网等着将他缠的更死。到最后,哪怕张鸿雁也得笑一声,人算不如天算。
不管郑荀处心积虑为何,但当时张鸿雁确实有出手拿下这个项目的考虑,她和温局长相交多年,你来我往间的过手交锋和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按着这老狐狸占了便宜还,那项目真要像他放出风声的那般抢手,恐怕这一来二去还真轮不到自己。
说到底,商不与官为敌,而古往今来两者之间的龌龊都太多,哪是一两句利益就能论得清的。
这世上最了解你的人莫过于你的敌人,也因此,在张鸿雁还在犹豫不决间,曾经还以好友相称的温局长,转过脸就能悄无声息地将人郑荀给算计进去,也是那一摊子糟心事儿经了别人的耳,风吹一阵又一阵,那意思早被歪曲了十万八千里,但这并不妨碍温局长借着郑荀的手将张鸿雁一道算计进去。
张鸿雁始终持以敏锐的警惕之心,她在生意场上摸爬打滚这么久,最明白的就是当一个人虎落平阳时,别人会不会雪中送炭另说,只怕到时会将自己更加用力地踩入尘微的才是多数。
她一面小心经营,暗地里派了自己的助理注意八方动作,每走一步便多留两条退路,另一面则对郑荀的自投罗网冷眼旁观,她不会主动推这人掉进坑里,只会一步一步让现实逼他投降。
随着对项目的深入了解,张鸿雁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却如猫闻到了鱼腥味一般,总有种风雨将至的危机感。
而此时的郑荀不单将从马阮阮那里弄出来的钱给全数投资进去,甚至连自己的老本都填进去不少,其他琐碎细小的枝末张鸿雁已是懒得理会,要知道,她根本不可能在原本就危机起伏,举箸不定的情况下还将那些郑荀这多年来从她那里瞒着敛下的财产投资进去,所以在张鸿雁谨慎地在心里反复演练许多次,确定自己从一到十都能够全身而退的时候,郑荀一听这消息差点没疯。
那日,郑荀几乎疯了一样跑过来,双目赤红,一身的狼狈,走到张鸿雁面前的时候,那眸子狠厉,简直恨不得一手撕了她才好。
没了家里一对女儿的那层顾虑,郑荀如今竟连令张鸿雁顾忌一二的资格都没有,更逞论这人趾高气昂地对她一番颐气指使,甚至明令喝止地要求她继续投资的时候,张鸿雁差点没当场笑出声来。
在他俩还没撕破脸的时候,张鸿雁就不曾在他那里落下一度下风,他是哪里来的自信,以为到了如今的现在,他还有在她面前这样理直气壮的底气?
当时项目正进行到白热化,张鸿雁从一到十算无遗漏,正是掐了最好的时机往后撤,估计这会儿那个一向以温和敦厚著称的温局长也要跳脚骂娘,谁叫你一开始就不安好心呢,坑你一笔她还是算厚道的了,至少没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