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南的脖子不自觉地耿直了起来,整个身子稍稍往后歪了点,那双泛黄的小眼睛还在很努力地睁得奇大,通体打量着一个顶他两的英大娘。
啊南虽然是个猥琐卑劣的家伙,但打起架来倒也是个狠角色,尤其是打自己的儿子、还有打女人的时候,都会无比的凶残,更别说是那种打了也没人给他出头的女人的……而在啊南火气涌上来的时候,在他脑子里所有将要被他打的女人,都是那种打了没人出头的。
“再说一句?!”啊南蹭地吼了出声,“有本事再说一句?!知道你老了不?你个老女人!欺负人还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呵!”
十里街这一带十里八乡都知道,风骚的没人阿岚英想来吃软不吃硬。
英大娘哼了声,左手手心背过来顶着后腰,右手食指伸了出来慢慢逼近啊南的鼻尖,大嗓门响了起来,“老娘老!你就不会老的么!”
“你个扒灰的畜生!儿媳妇的狗杂种!见不得人的贼子!下三滥的瘪三!”
“你这种货色!你算什么个东西来跟我叫板!老娘吃的盐比你吃的米还多!”
“你迟早要遭雷劈,迟早要遭天谴,迟早喝水也要被呛死,迟早被人挑了你的脚筋……就你这猥琐卑劣的东西,丢尽了十里街的脸。”
“你想咋地老娘你能咋地老娘你又敢咋地老娘!”
……
英大娘右手上伸出的食指紧紧贴近了啊南的鼻子,嘴巴巴拉巴拉连续不断地吐出一堆污言秽语来,就像他口里吐出的横飞的不明液体一般全都如雨淋一样喷在了啊南一黑一青的脸上。
啊南僵住了。
他任然保持着先前的那种霸气的姿势,脖子耿直着,身子往后稍稍歪着,一双青筋暴起的双手不自然的半垂着,小眼睛睁得奇大,死死瞪着英大娘。
但不知道是因为英大娘的口水喷得太难受,还是因为他在打量英大娘的依仗,啊南的两边眼皮都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很有节奏的频率一眨一眨着。
似乎啊南在恐惧在犹豫在思考,思考他一拳头轮出去的后果。
比如会不会将英大娘给砸死,毕竟打伤了事小,打死了就是人命关天。
再比如英大娘的老伴英大叔会不会扛着剑就会从屋外冲过来,再上演一次他家里家具全被砸光的闹剧;或者他被一剑刺死,毕竟英大叔早年可是个军人,宝刀老不老没人试过。
更比如英大娘的大女婿会不会从镇上带一帮人就下来把他架住,毕竟英大娘的大女婿可是镇上的商人,有的是钱。
最可怕的是比如英大娘的二女婿会不会把他丢进县里的大牢一顿严刑拷打,毕竟英大娘的二女婿可是县里的捕快。
啊南就这样犹豫着很僵硬,英大娘就这样骂着很痛快。
这时候英大娘的大嗓门已经吸引了很多乡里乡亲,不少老娘们挤在门外,把脖子伸得如鸭子一般长,笑着看,像是在欣赏一部生动的戏剧。
很多大老爷们被这样吵着,也睡不着了,三五成群地站着莫小河门外,扛着大烟枪,眯着眼睛吹着夜风,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是多么淡定多么看不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打戏,好像如果被骂的是他们会如何多勇猛。
倒是事中人莫小颜置身于事外,这么久了也不知道她累不累,仍然保持着先前的坐姿,像是看一场笑话一般,又像是她的思绪早已经不再这里……她静静看着英大娘骂啊南,不嗔不喜不语,时不时还摇摇头,叹叹气。
莫小河把手里的竹剑握得更紧了。
莫小河看得明白,英大娘就是仗着自己是个不中用的老女人,凶点而已,没什么本事,啊南要是发起疯来一脚踹下去或者一拳砸下去,英大娘也不能咋地。
上次就不是,英大娘也是这样骂老虾的,老虾急了火,都没出手打人,只是抓住地上的鸡屎猪屎,混到一块,一股脑地往英大娘身上使劲的撒去,英大娘便乖乖住了嘴回家慢慢洗去了,再不敢惹老虾了。
莫小河倒是希望英大叔能出来,他见英大叔耍过剑,一剑便把一人大的石头给劈开,厉害得不得了。
但是这不太可能。
英大叔和英大娘就像猫和老鼠一般,见面就要互掐,而且英大叔一般啥事都不管。
英大娘和英大叔生了大女儿之后,这两人便分居了,至于二女儿是咋生出来的,英大叔不会管,也就没人管。
英大叔每天除了吃饭睡觉,便都会坐在自己家门口的太师椅上,身子深深靠着,一只脚抬起来搭着椅子,天气多冷都好,他只穿一件背心和短袖,光着脚,手里还会捏着一把老扇子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轻轻摇着,万年不变。
有时候英大娘会出屋子里探出半个头来,扯着嗓子没没名没姓的喊着英大叔:“喂!喂!喂!”……英大娘喊的声音倒是挺大,就连隔壁人声鼎沸的张记杂货铺的客人都听得见,但英大叔是决计不会回一声的。
很神奇,英大娘每次叫到第四声喂的时候,英大叔才会缓缓停下手中摇动的扇子,转过一张皱纹交错的老脸来,像看着一个陌生人或者看着一个傻子一样看着英大娘,如同他当年和敌人厮杀一样,一鼓作气吼出来:“干甚!”
喊完那句干甚之后,英大叔才会回过头来,继续摇着扇子,怎么叫都不会理你了……然后张记杂货铺的隔壁,就会响起一阵接着一阵的、绝对不会用重复的、像杀猪一样的英大娘的骂声,而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