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熊家时天色还早,钟离邯也去了在临淄的老朋友家,客舍中无一人留守回去也是无聊,倒不如在街上随意走走看看。临淄也算是萧琅半个家乡,多年未来亦是变化甚巨,好些她从前没有见过的店铺亦或是小小摊子都在这近十年间拔地而起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店。
萧琅一路上找了好些行人打听才找到曾经有过“捧月阁”的那条街,容宣亦想起当年那个开张没多久便关门大吉的酒肆,子谦那时还说有时间与众师兄弟一同去“捧月阁”玩玩,谁曾想连大门都没有摸到酒肆便倒了。
“我去伊邑时还想着伊邑若是有‘捧月阁’就好了,那飞鹤舞俗是俗了些倒也有些意思,谁知伊邑竟没有。”萧琅失望地叹了口气。
“‘捧月阁’几乎完全复刻‘容与逍遥’的风格布置与经营方式,他哪还敢到伊邑与‘容与逍遥’触霉头,开不了几日便得给人撵出城去,‘容与逍遥’是伊邑的标志与门面,伊邑人怎会容许假货的存在。”容宣说着便打量起四周的店铺,临淄的市依旧干净整齐,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早先“捧月阁”的地方起了一家新的酒肆,规模也不小,但到底不如“捧月阁”精致奢靡,与其他酒肆几乎无差,普通得令人无话可说。自“容与逍遥”扬名之后各地酒肆多半沿习其经营方式,大同小异,无甚看头。萧琅琢磨着来都来了,进去随意坐坐也好。
酒肆小妹热情地迎上来,看到容宣的第一眼便红了脸,她十分羞涩地小声说了句“先生真是世间难见的风雅俊秀呢”。萧琅在一旁嫌弃地“噫”,容宣却露出个笑容道“内子也经常这般说”。小妹一愣,看了萧琅一眼,又看了两人身后一眼,见并没有其他女人跟着她才松了口气,笑盈盈地请容宣与萧琅至二楼雅座。
小妹问二人要哪种酒,萧琅举手要秦酒“姚玉”,小妹有些犹豫,“淑女,姚玉虽绝佳然后劲稍足,此时不前不后地饮了恐烧心,不若飧时搭配鹿炙更有味道。”
容宣让小妹莫要听萧琅胡言,请她上半壶越酒“清歌”即可。小妹却说“清歌”刚到店中,酒中尚差一味白芷,需再等个把时辰才能售卖,不如尝尝燕地新酒“雁出关”。容宣颔首,请她尽快上酒,小妹盈盈一礼便下楼准备去了。
“六绝你已见过几样?”萧琅托着腮问容宣,眼前这人说起酒来一套一套的,她且听听他还见过甚。
“东武王时便在宫中豢养了一批匠人与歌舞伎,这些人里有土生土长的秦地酒匠和汤邑车工,有自燕赵之地投奔而来的乐师与舞姬,还有专为国宴与祭祀撰辞的楚地文士,我唯独没有见过的便是真正的越人歌。”容宣眉眼间的神情似是向往,他悠悠太息道,“据闻百越之歌婉转温存,如坠云端梦境,绕梁三日久久不绝。百余年前越邑曾有一女人称灵大家,引吭高歌时声音清灵悦耳响遏行云,闻之无不瞠目结舌油然落泪……”
萧琅闻言便有些尴尬地打断他的话,“未免有些太夸张了罢?若当真有这般高亢响亮的声音还点烽火做甚,让她站到台上吼一嗓便是了,说不准还能吓退敌人。”
“民间戏言总是要带些夸张的成色才吸引人,但越人歌的确十分出彩。可惜自百越亡国之后越人四散逃离,惊惶度日,哪还有心情高歌。后南越郡献上一批越人歌姬,依旧十分出色然毕竟难复昔日辉煌。”
“南越郡早已成为南部最大的走商枢纽,这些个越人歌姬怕不是从哪儿凑起来的,或许并非是真正的百越人。”
容宣点头道“有理”,他忽然笑问萧琅,“你也是越人,可会唱越人歌?”
萧琅摇头,她是在蓬莱出生的,越人歌她听都没听过,只在书中看到过对越人歌的记载而已。
两人正说着便见酒肆小妹捧了“雁出关”与几个鲜花饼送进来,饼是店家送给新客的零嘴。容宣笑着拱了拱手向店家与小妹道谢,小妹脸一红,抿嘴一笑低着头匆匆跑下了楼。
“噫~”萧琅在一旁撇嘴,十分鄙夷容宣,“你多朝她笑一笑说不准咱能连酒钱也免了。”
“我是正经人,不做那等献媚之事。”容宣帮她斟了酒,见萧琅一直看着自己便抛了一个极为妖娆荡漾的眼神给她,萧琅立刻大叫“还说你不会献媚”,他摇头笑道,“对你这可不叫献媚……”
“那是甚意思?”萧琅乜着他,对方凑过来附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两个字,她瞬间脸色爆红,恨不得举起案上铜壶打爆容宣的头,“呸!没脸没皮,登徒浪子!”
“此言差矣,告子曾云‘食、色,性也’,我所言乃是人之常情,岂能骂我不要脸皮!”容宣嘬了口酒,品了半晌方给出一中肯评价,遂催促萧琅也尝尝。
萧琅冷哼,仰首一爵入喉,她立刻皱起眉头,“这酒未免也太甜了些,燕酒口味怎地如此奇特!”
“汝之甜美比起它有过之而无不及……”容宣话音未落便见萧琅竖眉扬手,他赶紧挡住自己的脸并一迭声地认错。
“我……”
萧琅正要骂他却听隔壁传来几名男子交谈的声音,言语间似是提到了季子桑,她示意容宣噤声,两人屏息凝神偷听隔壁在说什么。
隔壁几名中年男子像是刚从伊邑走商回来,应当不是同一商队的商人,他们先说了些伊邑的趣事儿,有人话锋一转便提到了渭邑和西夷王一家子。
西夷王年纪大了,听宫里的人说好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