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琅帮容宣改换了头面,他看上去像个年过不惑近知天命的中年男人,眼角皱纹犹如鱼尾,倒是长了一副好须髯,颇具儒雅文人气质。
钟离邯在一旁说容宣老了之后许是这般模样,容宣捋着胡须不置可否,又听他说道,“和先生走在一起就好像祖孙。”
“哈哈哈……嗯咳……”萧琅嘲讽的笑声被容宣一个眼神瞪了回去,她坐在铜镜前将自己的面容也改了几分,变成了一个肤色白皙的小君子,如此看上去更像容宣的孙儿。
钟离邯看着两人的模样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大父带着孙儿去娼馆也是罕见”。
直奔“无尽红尘”而去目的未免太过刻意,三人请了钟离邯的朋友带路引荐,先到附近的妓馆坐了片刻,待隔壁街的馆舍都开了门,客人也多起来他们再往“无尽红尘”去。
娼馆与妓馆大不相同。
妓馆是高雅的去处,即便是达官贵人若无熟人引荐也是进不得妓馆大门的。到妓馆寻乐乃是风花雪月的雅事,里面的女子个个才貌双绝,花魁更是惊艳绝伦而为宾客称颂敬佩的奇女子,若能与花魁成为朋友传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佳话。
东武王曾因权贵争夺歌姬一事下过禁令导致妓馆生意陡然下滑,其后禁令虽撤但显贵官员于馆中逗留的时长却有了限制,再不可像从前那般放肆,更不准留宿其中,以免耽于玩乐忽略了政务与家室。故而妓馆虽然盛行却难复往日荣华,有时甚至不如邻街馆舍热闹。
与妓馆临街并立的娼馆虽热闹却无甚好名声,行走其间之人都是些无钱无势的贩夫走卒,馆中女子行事之大胆露骨更为世人所鄙夷,有人充满恶意地将众女称之为“共妻”。
娼馆街是浪荡子才去的地方,正经人家的君子淑女万万不会踏足此处,达官显贵更是明令禁止往娼馆街走动,一旦被抓住便是重惩且会记录在案,未婚的年轻官吏婚姻仕途就此毁于一旦,因此朝中官吏与显贵大户皆对娼馆街心怀戚戚,唯恐避之不及。
容萧二人于妓馆雅座枯坐了两个时辰也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去,钟离邯劝两人不要去,去娼馆的都是些下九流的走卒莽夫,他俩衣着整洁华贵,去那种地方定会为人耻笑。
“是极,我每次去找柳姬皆是换了破烂衣裳才敢去,二位去了怕是门都进不得。”钟离邯的朋友张大如是说道,他忽然灵光一现指着萧琅对容宣说,“不妨让你孙儿代你去瞧瞧,小孩子嘛不懂事儿,不知怎地便跑去了那条街,顶多会说父母教养有失,至时你再过去寻人岂非名正言顺?你们祖孙二人……你踢我做甚?”
张大不明所以地瞪着钟离邯,对方拼命向他使眼色让他赶快住嘴,别提甚祖孙,当心有人要他命!
容宣脸上的笑容很是冷漠,萧琅悄悄握住他的手小声安抚他说“这说明咱们扮得像,是好事”,他眼睛一斜便是一声冷笑,萧琅那点儿鬼祟的小心思真当他看不出来么,也就骗骗别人!
张大自觉这个主意很不错,但容宣不同意,那种乱七八糟的场所怎能让萧琅自己去,听说娼馆里的好些女子都是硬抢过来逼良为娼的,萧琅这么可爱万一被人盯上怎么办。
萧琅却十分赞成,当下便要张大带她去“无尽红尘”,容宣阻拦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两人先后下楼迅速消失在门口。
钟离邯急忙拦下要跟上去的容宣,安慰他让他相信萧琅的本事,而且张大也没有坏心,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不是所有的娼馆都敢抢夺良家女子,拐卖可是大罪,没点底气真不敢做。
“若是出了事看我怎么收拾你!”容宣戳着他脑门咬牙切齿。
张大是“无尽红尘”的常客,馆中主人与众女都认得他,说笑调戏了一番也就放他进了门。
“哎哎哎,这位小君子怎敢来此?”妖冶的女子伸手将萧琅拦在门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便笑道,“小君子可是误入?快些离去罢,省得家里人找来狠狠教训你!”
“我是随长兄来的。”萧琅一指张大,对方立刻点头称是,急忙上前将萧琅拉到身旁说她是自己表亲的侄儿,今日瞒着父母想来涨涨见识,请求几位女子千万不要捅出去,否则他做长兄的怕是要被家里人打死。
女子闻言便在萧琅的脸颊上掐了一把,掩口调笑道,“想不到小君子这般年纪便有此等风月遐想,真真是孺子可教呢!”
笑罢遂引二人至二楼一室,呈了酒水来,请二人稍候片刻,已经有人去唤柳姬,她马上就到。
张大将萧琅推到帘幕之后,叮嘱她可以走动但万万不能偷窥旁人房中,否则怕是会挨打。萧琅十分乖巧地点头,心里却是不以为意,房中有甚不能看的,来此不就是为了瞧瞧“无尽红尘”的秘密顺便打探打探消息么,怎地就不能看了!
她不屑地撇嘴,假意答应张大会乖,闪身躲进了内室隔间的重重帘幕之后,背后便是一扇大开的牖,她透过帐幔的缝隙偷偷觑着帘外景象。
柳姬很快便敲门而入,张大一开门她就扑进了张大的怀里妖妖娆娆唤了一声“张君”。自知萧琅在暗中窥视的张大行为举止比往常君子了些,柳姬笑他装模作样,与他说了好些甜腻露骨的情话,张大面红耳赤,恨不得现在便打发萧琅出门去。
萧琅躲在角落里学柳姬的模样挑眉笑嗔掐花指,末了捂着嘴无声地笑起来。娼馆的女子果真有着旁人学不来的妖娆,有意思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