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见院外女儿叽叽咯咯的欢笑声,她这颗心才是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实处,起身不觉带了三分笑,觉得不对,又收了收:“相公回来了?”
迎出门外,正巧看到女儿揉着胳膊向丈夫撒娇:“阿爹,严大郎踢得我好疼!”
江栋捋了袖子,果真见江月儿白生生的胳膊上指甲盖大小一块青斑,不觉皱眉:“严家人这样没有轻重?”
女儿自出生以来,夫妇二人连块油皮都没使她碰破过,乍然见到这样一块伤痕,杜氏心疼极了,原本还想板起的脸也不由松了,搂过女儿:“给我看看。”又埋怨江栋:“我说不让月丫儿去,你偏要她去,这回可好——”
江月儿对阿娘的情绪变化最是敏锐,听着她话头不对,赶忙抱了阿娘的脖子:“不怕的,严伯伯把严大郎捉起来,叫我踢他好几下呢,我没吃亏。”
杜氏:“……”更不放心了怎么办?
不过,女儿受了伤,杜氏的脸怎么也板不起来了,一家人开开心心地用完了午膳。
饭毕,将两个孩子撵回楼上,江栋呷了口茶,道:“两个孩子现下时常要出门,老是请余婆来帮忙也不方便。我准备给家里雇个婆子,你再添个使女。”
杜氏将雇人的花费在心里算了一遍,迟疑道:“现下雇一个人少说一月也要五百文钱,家里的景况——”
江栋摆手道:“钱的事你不需操心,我拿回来的,你都放心用着便是。要紧的是,家里两个孩子,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再者,月丫儿和衍哥儿要常去严家,我却不常有空接送,孩子们总要有个人照看。你找个信靠人打听打听,也好叫两个孩子在严家有个大人相陪。”
杜氏点点头,以前家里虽存不住钱,对丈夫的本事,她却很信任。而且她现下有更要紧的事做,便道:“我下午就去张牙婆那一趟。还有,衍哥儿脸上的伤,我找张郎中配了副去疤的好药,要三钱银子一副。”
“嗯,这些事你有数便好。”江栋搁了茶碗起身:“我还有事,晚些回。”
杜氏也不多问,送丈夫出门后,她便上了楼。
卧房隔间里,两个小儿脱了鞋拱在榻上。杜氏听得江月儿“呀”地一声:“你怎么又赢了?”去摸杜衍的手:“你的手是什么做的?怎么总赢?”
却是两个孩子不知打哪翻出一副叶子牌,头碰头地挨在一起在拍叶子。
杜氏在屏风边住了脚,见杜衍一只手在竹榻上轻轻一拍,那张叶子牌便轻巧巧翻了个个儿。
杜衍唇角微微挑起,伸出手指在江月儿鼻子上刮了一下,教她:“你的手别伸太直,得虚合着,对,就是这样。来,扇!唉呀!”
长条纸片跳了两下,又躺了回去。
江月儿懊恼地捂住鼻子:“我又要输了!为什么你总赢?”
杜氏弯起唇角:不同于衍哥儿那几根修长的手指,月丫儿长着一双软软的小肉手,五指全伸直了,都还没有纸牌的一半长,怎么扇得起轻飘飘的叶子牌?
杜衍倒是比江月儿还懊恼的样子,怒瞪她:“笨!教你这么多次都不会!”随手一扇:“你再看好了!”
却是傻了眼:那纸片这回没听他的话,翻起半张身子,竟落了回去!
江月儿精神大振:“哈!你也没翻过来!”趁他没反应过来,咯咯笑着扑上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
杜衍难得有些傻相,片刻方道:“你也没赢,我们最多算打和了,你不能刮我!不行,我要刮回来!”说着,伸了手扑过来。
江月儿赶紧又捂了鼻子,脑袋往下拱,嚷嚷着:“你没翻过来,你就是输了!”又抱怨道:“你刮我这么多次,我才刮你一回呢!”竟是抱着膝,把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杜衍无处下手,气得磨了会儿牙,最后悻悻道:“罢了,便让你一回。”
江月儿慢慢露出一只眼睛,戒备道:“你说真的?”
杜衍没好气:“我什么时候骗过你?”赖皮鬼,还当他姐姐呢!
这倒是真的!
江月儿大松一口气:再让弟弟赢下去,她的鼻子都要被刮掉啦!
阿敬生气可吓人了,他不爱当弟弟,所以,她现在也只好在心里叫他声“弟弟”啦。
她立时忘了先时的惨败,兴致勃勃道:“我们再来!”
杜衍随手整理散了一榻的纸牌,抬眼道:“你真的还——”一顿,下了榻垂手而立:“阿婶。”
杜氏看一眼袖子捋到臂膀上,拱得一头乱毛,傻呆呆抬头望她的亲闺女,再看面前这知礼好洁,规矩严整的小小少年,再软的一颗心也硬得起来了,放下一只笸箩:“嗯。月丫儿,你今日先用这些线头学着韧针。”
什么?!阿娘为什么还记得这事?!
因着午饭时阿娘的好脸色,江月儿大着胆子骨嘟了嘴:“阿娘我手痛痛,不想做!”
杜氏心疼归心疼,却是个极有主意的人,登时拉了脸:“不行。”
因着那顿手板子,江月儿现下还有些惧怕杜氏,瑟缩了一下,没敢马上犟嘴。
她低了头不作声,杜氏正在想怎么哄劝她,杜衍突然拿起笸箩,插嘴道:“做这个多有趣呀,姐姐,你为什么不想做?”
姐姐?弟弟又叫她姐姐了呢!这可是个稀奇事!
江月儿刷地抬了头,看杜衍说着话,便将那条软绵绵的线穿进了针孔中,再一扎一拉,一条漂亮的白线三两下便扎在了那块黑色棉布上。
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