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的比试大会,他没有得到第一名,让给隔壁的男孩了,因为隔壁的男孩身子比他还虚,半夜经常冻得抽抽噎噎哭了起来。他有玉佩在手,虽然使用一次,要好几天玉佩才能恢复功能,不过,至少可以保得一条命在,不像他,又冷又痛,随时有可能昏迷过去。

这一次的相让,让他冷了整整一个冬天。玉佩只能疗伤,不能取暖,流国比卫国冷了无数倍,这里偏北,还没到冬天,就开始下起了雪来,冬季漫长,让他一整年都陷入无边的寒冷中。没有被褥,没有棉衣,只没有密封的窗子,北风呼啸而来,冷得他只能把自己蜷缩在一起,独自承受。

第一年,他的身上,除了玉佩疗伤时好了一些,几乎没有一天不带着伤口的。

第一年,也是他来到这里最痛苦的一年。每天的训练,挨饿,受冻成了每天必须经历的事。无数个黑夜,他冷得冻点死了过去,也没人给他一点温暖,好像他若是冻死了,便拉去天人井丢了。

第一年,也是他最孤单的一年。在这里,没有人说话,能看到的,只是他在墙上刻着的一个个正字,承载着一个个破碎的梦想。隔壁牢房的男孩早就死了。被他害死了。只因为他一直与他说话,而他真的长期压仰孤单,回应了一句,结果第二天,又被古公公等人当着他的面,活活打死了,鲜血染红了他的眼,也染红了他的心,让他更加后怕。

第二年,他因为某些原因,再次让给了别人,又是一整个冬天的寒冷,无限的折磨着他。

第二年,他对这里的一切麻木了。

第二年,他无论谁跟他说话都沉默了。把所有的一切都憋在心里,包括他的喜怒哀乐。

第三年,他再也承受不了寒冷了,他很怕冷,得了一种畏惧症,他想着得第一名,想要被褥,想要棉衣。可是他失败,不仅第一没拿到,反而得了最后一名,被狠狠抽打了一顿,因为比试的,正是取悦人的本事。

第三年,他们当初一起进来的一千人,仅剩下二百人。

第三年,他习惯了孤单,习惯了沉默。

第四年,他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守着满满的正字,连泪水都流光了,无论经历什么事,都不曾落过一滴眼泪。

第四年,他的傲气全部被打散了,卑微的像尘埃里的泥土。

第四年,他开始怕人,怕光,怕亮,怕热闹,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谁也不见,谁也不看。他得到了第一,古公公却要他脱下衣裳,他怎么可能脱,自然放弃了第一。

而今,是第五年了。

才刚刚进入八月,他便冷得全身打起了颤。无边的黑暗,无边的寒冷,让他连呼吸都是困难的。

看着小窗子外的天空,偶尔几只燕子飞过。他羡慕着。自从来了慎刑司后,他就从没真正看过太阳,更不知道外面长什么样,自由又是什么东西。

燕子……要是他也是燕子那该多好,也许他就能从那小窗子飞出去,永远的逃离这里。

低头,看到墙壁上,几乎被他刻满的正字……

四年六个月,三百二十四个正字,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他在地狱边缘分挣扎着刻下,期待有光明能够救他于水火。

而今,他甚至不敢画下了。以前第一天画下一划的时候,都以为下一笔,就是他母皇来救他的日子了,他想过,无数种他们母子后见面的情形,想着想着,心都碎了。

把自己蜷缩在一起,抵抗着寒冷,他不知道这个冬天怎么撑过去。他现在连一点寒冷也撑不下去了,只想离开这座地狱,人间地狱。只要能离开,做什么他都愿意。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他会疯狂的。

“哐啷……”外面的大门被打了开来,卫青阳身子一颤,条件性的往后面躲去,把自己蜷缩的更紧……

他害怕,他害怕那些人又是来找他麻烦的。他害怕那些人又是来打他的,他身上还有很多伤。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卫青阳可以听得出来,那是古公公的。因为这四年多来,他没少来折磨过他,每次他一来,他都生不如死。卫青阳甚至不敢去看对面的人是谁,只想这么与世隔绝。

可外面的,分明不想这么这么放过他,大牢的铁门哐啷一声,又被打开,几双脚出现在他眼前。

“卫皇子,你这是怎么了?冷吗?”古公公似笑非笑的声音,犹如魔鬼,在阴森的牢房里响起来,听得卫青阳心里直发抖。

卫皇子……呵……他还是皇子吗?他都忘记他是皇子了。

“杂家几天没来看你,你怎么憔悴成这样啦,你们,还有你们,怎么伺候卫皇子的,要是卫皇知道了,还不砍了你们的脑袋。”古公公突然尖声怪叫,下人们纷纷惶恐的低头。

卫青阳手在发抖,却慢慢松开蜷缩的身子。抬头,看着那张死人般苍白的干枯脸上。他都不记得,这里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了,天人井都被填满好几口了吧。

卫青阳强迫自己看着他,不想自己变得那么低微。只是受伤的腿,怎么都爬不起来,他索性也不爬了,就这么看着他,等着他说话。看他是要折辱还要殴打,反正他也习惯了。

“其实呢,杂家来,是想通知你,这次的比赛大会提前了,半个月后就开始举行,而且优秀者,很有可能离开这里。”

卫青阳身子一抖,瞳孔巨缩,难得的清冷的脸上,有些表情。

很有可能……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在地狱,照着阳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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