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峰犹如天柱一般耸于茫茫云雪之间,寒风狂啸,暴雪翻飞,天地尽是肃杀寒戾之气。
要上青神峰,必须翻过外围万里的峡谷冰川。这处地域神力浓厚,更有一层天然形成的远古结界,对世间除了眷使以外的任何生灵都有极致的压制,纵是真神在此也无法施展半分灵力,只能如普通人般凭一双手脚翻越这万里冰川。
风涟行了整整两日,才勉强走过三处冰谷,人已有些力竭。
泪痕知道如此不是办法,将殇刀插入雪中,道:“二公主,如此行程太慢,又极耗神力,只怕上青神之巅更是难上加难。待我将身灵融入殇刀之中,公主便以此刀劈开山谷峡峰,一路行进。”
风涟几乎连开口都费劲,微微喘息着看她,算默许了。泪痕并起双指,合于胸前,身体化作一缕漆黑的烟雾融入殇刀。弯刀顿时像有了生命一般凌空而立,随之银芒大盛,风雪之间耀如皓月。
风涟握紧刀柄,向着前方连成一片雪白的峰谷砍出,凌厉刀光宛如巨斧直劈云天,霎那间震天巨响爆发。一阵地动山摇中,风涟再没力气站稳,生生摔在了滚滚雪流之下。
山川塌陷震动的余波尚未退去,风涟只觉肺腑被震得难受至极,鼻口也积满了雪水,呼吸得困难。待地表震荡稳定了些许后,她硬挺着一口气爬出积雪层,以殇刀支着。身上各处都有不少冻伤,血水刚一溢出便结成了碎冰,腿脚也已全然冻僵,刚迈出一步便是阵阵撕裂般的疼痛。
风涟猛地咬紧牙关,身子忽然失了重心向前倾去,手臂上却传来一个力道将她扶住。
眼睛微抬,见是上落。
他看上去也不甚好,脸色苍白,疲惫,发鬓处凝结着薄薄的冰霜。风涟想开口道声谢,却只能大口地,费力地喘息着,次次吸入的空气都冰冽刺骨,呼出的白雾几乎要当空凝结。上落身为男子,体力相较好些,只是声音略有沙哑:“瑾公子怎么没与你在一起?”
风涟轻轻摇头,又急促大喘了一阵,开口时发现嗓子竟哑得可怕:“我来时,他不在……”
上落也不再问什么,朝四下里望了一圈,皱眉道:“我已经证实过了,这些冰山峡谷每时每刻都在随着天色变化而变化。它们的变化细微至极,全然无法察觉。”
风涟亦拧起眉心。
“不过无碍,左大人对地势迷阵的更变十分精通,他已在研究破解之法。”上落见她担忧,不由宽慰道。
风涟却是微微一怔:“左大人……也来了?”
“嗯。”上落只冷漠地应了声。
风涟眼中透出几分柔和,刻意当着他的面说道:“他当真是关心小影的……”
“你现在极虚,找个地方歇息会儿。”上落寒着脸打断她。
风涟不再理会他,撑起颈子,望向漫天风雪后的一轮寒阳,白茫茫的飞雪和白茫茫的阳光几乎融为一体,白茫茫得令人窒息。远处,青神巨峰高耸入云,却又是那般遥远,中间是绵延无尽的冰河湖海,峡谷长川,行人就似蝼蚁,即使拼命地行进攀爬,也仿佛永远到不了尽头。
此景……与她的第二个梦境一模一样。
风涟顿觉不好,刚要开口唤上落时,脚下却突然传来一阵可怕的震动。
转眼而望,她面上骤然失了颜色。山川雪流如破堤的巨洪一般轰轰荡荡倾泻而下,地面蓦地裂开了一道大口子,在茫茫雪地里延出一条深缝,山体崩裂的巨响震得人浑身发麻,目晕耳鸣。风卷飞石肆乱,风涟忽觉双腿剧痛,似是被巨石砸压,额上又是猛一阵钝疼,意识散乱间,一缕甜腥的温热淌进嘴唇,渐渐地什么也看不清了。
雪山崩塌的狂潮铺天盖地蔓延着,几乎要将一切吞噬。
日当正午,动乱渐息。
原本雪白一片的大地此刻深痕裂迹纵横交错,触目惊心的狼藉。
风涟是在一处墟洞中醒来的。
刚恢复了一点意识,便有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钻心而来,风涟一下没忍住闷哼出声,身子因寒冷抖得厉害,所幸总算彻底清醒了过来。她半睁着眼环顾周围,见自己正在一处由于山体坍塌所形成的冰石洞里。
壁岩冰凌成簇,时不时有水滴落下,打起微弱又清亮的声响。风涟想挪一挪位置,一动却又是一阵钻心巨疼,疼痛竟是从腿脚传来的。正奇怪着,忽听上落低沉嘶哑的声音冷冷响起:“别再动了。”
她一惊,费力地扭过头,才发现大半截的腿部都被埋压在了巨大的冰石之下——稍稍一动,便是骨肉撕裂的疼。
风涟不敢再挣动,只能侧趴着恢复体力。耳朵又捕捉到了丝丝刮摩的声响,她再度看去,上落拿着一把匕首仔细擦摩着压在她腿上的冰石,眼也不抬地道:“强行搬推你会更疼,腿也可能彻底废了,只能这么慢慢磨尽。”
风涟咬紧了唇,硬是将疼痛牵引出的低哼全数咽回了喉咙深处。静静听着洞外风雪啸声,不知不觉已过了许久,她渐渐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上落正安静地靠在对面的石壁上看着她。风涟下意识要坐起身子,呼吸却忽然有一瞬停滞。
顷刻过后,她本毫无血色的面容陡地又透出一层煞白,手轻颤着按向双腿。按下的力道逐渐由轻转重,再到极力的撕捏,却始终没有半分感觉,她剧烈喘息着,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要崩溃。
上落眼中晦暗不明,看她极力压制着心中的恐慌和颓丧,胸口像堵了块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