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涟见他出神,眉梢有淡淡怅惘拂掠,许久,才道:“青磲著名的除了玉器,更有炼器之术。大哥可知城中何处有炼制之地?”
上落回神间已飞快收拾了心中残墟,道:“城主殿中便有几处,我可以领你去。怎么,你要炼制兵器?我见你身边灵器不少,单是那泪痕姑娘便是万人难敌的助力。”
风涟抿唇,摇摇头,修长的指掠过膝上锦帕中包着的碎琉璃:“我想试试这物件能否修复。”
上落推着她一路来到一处炼器的大殿——高旷的殿阁,华美的巨炉,各处悬挂镶嵌的精致器具都让风涟觉得新奇不已。壁上彩绘玲珑,白玉间流金灿烂,铺满了高阔殿房,闪烁发光,有几名侍奴围着一座用来炼器的熔灵炉捣鼓,见上落一来,忙起身行礼,上落道:“你们先出去候着。”
待把人都清出去后,上落探了探熔灵炉中的炼火,说道:“烧灼过后的灵炉炼火正是融炼碎器的最佳介质,只是,”接过那一包碎琉璃,瞧了几眼,语声缓慢,“帝灵珮过于特殊,难与寻常器质相比,又是如此粉碎。这里是青磲最好的炼器之地,加上最纯炼的炉火,若仍是无法修复,那也别无他法了。”
一股沉闷在风涟心间压出一处凹陷,转瞬之后,却又消失了,她舒了舒眉:“一切随运吧。”
上落答应了一声,聚力间有光雾升浮,碎琉璃片盈上淡淡幽紫,坠入炼火之中。焰色骤浓,烧起一片刺亮灼目的火光,紫琉璃碎块被裹在其间,流转着清浅紫罗兰色的微光。
零散的碎块逐渐拼合在一起,却又逐渐分开,像是风涟此刻忽上忽下的心。微弱的希望分了又合,合了又分,变幻不定,浮沉难测。
炼火时明时暗,燃烧不断,许久得仿佛过了漫长年岁,终于猛烈闪烁了瞬间。碎琉璃光色骤亮,随着一声清脆裂响,骤然碎散成一片晶亮粉末。
风涟眼底的微光逐渐没入黑暗之下。
上落微微沉眉,挥手熄了炉中炼火,转而望向风涟:“抱歉。”
风涟细唇抿出一丝极浅的笑痕:“许是冥冥中有谁要让我知道,执着于过去已是没有意义了。这样也好。”眼眸一转,殿外长天如洗,晴光明朗,“我会珍惜现在的。”
王城之央,轻烟拂水壁,长桥凌空环绕,交错在中心那座悬立的星蓝神殿周围。大殿华美庄严,笼在灰暗沉天之下,远处云中有冽流翻涌,仿佛一场暴风狂雷即至。
一声轻响后,星蓝明珠蓦然迸碎,琉璃悬盏上明光摇曳,拂去殿中沉寂。
长幔随风飘扬飞卷,整座星蓝的大殿被黑暗密密实实地拥罩,水壁琉璃、紫银灯盏在迷蒙光影之间皆是如梦似幻,宛如镜像。
朦胧深处,一袭淡雪华衣曳地而披。
女子静静跪坐于大殿尽头的水晶长屏之前,身姿清弱,忽隐忽现,身后是交缠的透明巨幔。耳边隐来一阵轻缓步声,一抹纤影掠过后方,嘴唇轻动:“阁下,适才可是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听见启星珠的声响……”
“裂了。”是一个清弱得仿佛终年笼罩在雾影里的女声,“启星珠裂,重天禁灵的咒魂已重返帝世……”终是轻若丝雾的一叹。
“这,”那纤细的声音顿了顿,“还请白罗阁下指示。”
“此事牵扯过大,你无需多管。”
纤细的声音倏忽一沉:“属下斗胆一猜,可是相关那女子之事?”
朦胧中,淡雪华衣的女子沉默未语,后面那人已明缘由,语声尖利:“属下这就部署一番,前去取下宇文风涟之命。”
“非茉。”嗓音不大,却若飞雪破空而袭,凝作清寒蔓延,逼得非茉生生止了动作。
她心有不甘:“阁下为何阻止?由她入城,岂非将浅流陷于水火!?”
女子尚未答声,风拂之下忽有一丝寒光如电一般直射入大殿,数盏明灯骤灭,迷影愈深。非茉大惊,回身的瞬间手脚一僵,竟是凝定原地,动弹不得。
微光透射下,一缕墨丝飘转,绞去风息。
白衣如水曳地,女子起身漫步而来,所过之处光影尽扫,在那人的面前站定。霎那间,殿中琉璃灯盏纷纷燃起明火,幽光绵延入她清深的眼底,声色淡冷:“完夜大人。”
那人细眉一斜,勾起眼角冷意:“阁下是忘记了允诺修奇大人之事?”
“未曾忘记。”
“修奇大人此番有令。”那人漠然敛眉,睫下寒光直射而出,“勿要让那宇文氏女子有命重回帝城!”
女子眼中浮上清冽,并不作答。
完夜周身气息骤凛:“此女是修奇大人眼中之刺,若纵虎归山,后果必然难以预测,断不可留。”顿了一顿,他冷冷道,“主上此次下了死令,望阁下细加掂量。”
女子静水无波的面容蓦地有淡淡颤意划过,冷漠终于退了几分:“他究竟想做什么?”
“主上只要她一人死。”
“她不过一个小姑娘,岂会威胁到他?”女子轻轻吸气,抑住胸间一片波澜。
完夜面无表情:“主上便是要尽早扼她于襁褓,永绝后患,望阁下细加掂量,自顾后果。”
话音冷冽,随阵阵凉风而去,玄影一转,已掠出大殿,再不见踪影。
天中雷电作响,雨势骤急,倾盆而下。站在门前殿台之上,望见的远近处皆被笼在茫茫水雾之中,寒意扑面弥漫。女子轻阖双目,水迹丝丝顺着眉角蜿蜒流动,勾描出愁色晦暗。
远方,亦是无际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