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火树银花,余下的璀璨零落,仿佛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静静滑过一袭如雪的衣。
身后有轻响传来,黎初微微转身,白衣少女跪坐在地,正仰着头望他,雪颊苍白,挂了晶莹泪水。他静静看她,眉宇是永恒的清冷。
“这不是真的对不对……”亦蓝紧攥手中之物,死死看定黎初,“这如何可能?”
黎初眸底冷漠时深时浅,如有雾霭浮沉,捉摸不透:“你认为,什么是真的?”
亦蓝一窒,说不出话,喉间哽咽半晌,哑哑道:“可是,母亲曾说,月仙一族是为孤兰而生,为王而生……”
冷寂散开,火焰落尽之处,是男子似冰峻眉:“他们为的,是月仙族的孤兰,月仙族的王。”
“不!”亦蓝脸色惨白如纸,声嘶力竭地喊出一字,却再无气力言语。
黎初敛了目光,负手而立,雪衣冰冷飘然,映得一方夜色格外刺眼,修眸自亦蓝身上浅浅掠过,迈步动身离开。
身影忽然一滞,低头见是衣角被攥在那只纤细的手里。
亦蓝抓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黎初微微皱眉,却不挣开,只任她抓着。
近在咫尺的两人,相互背对的两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两人,之间却似有千丝万缕相连,纠缠不分,绵绵绕绕。
终于,她轻轻松了手。
雪衣毫无停留地掠开夜色而去。
残焰莹灿,飘绕上幽夜尽头一袭银白华衣,照起明璨流漫,落满了酒色琉璃般的瞳心。黎初在他面前站定,面无表情:“你怎么还留在这里?”
“这不重要。”流歌淡淡凝望他身后逐渐归于黯然的一天火星,随后,目光缓慢低落,不着痕迹地转过那瑟瑟发抖的少女身影,“我该过去了。”
“我知道了。”黎初绕过他欲走,却又听他慢条斯理地道,“记得,莫要轻举妄动。”
黎初定身,侧目瞧他,忽明忽灭的光下,精致的容颜如雪凝塑,清寒彻骨。
“为何?”半晌,他冷冷出声,“你当真喜欢她?”
流歌眸子轻眯,有细细凛意沉入深底,染开薄凉,仿佛有怒,神情却淡得难以察觉,唇角似挑非挑:“别再说这样的话。”
黎初目中神色晦暗不清,只道:“抱歉。”
“我们走到今日,是为了什么?”流歌淡淡问。
“为重天存亡。”
“还有呢?”
“……”
“还有重天千亿生灵。”流歌眸底清痕淡浮,“如此做,已违了初衷。”
黎初眼中倏有寒光疾掠:“你以为我愿如此?”
流歌微扬起唇,似女子细密的睫一垂:“既不愿,又何必为难自己。”
黎初长袖拂敛,掠身离去。
长夜深冷。
山谷起伏绵延数里,一方城阙骤起巨动,轰响震天动地,迸出碎石。待尘烟消退去后,城楼已失了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座幽阔深谷立于天幕之下。
风涟临浅流至高之处,自王殿下望,有浓雾徐徐覆过飞尘流沙,不由问身边的非茉:“今日这是怎么了?”
非茉道:“从十年前起,浅流地灵便变得奇盛无比,故年年常有山谷高峰拔地而起,有时甚会在城里造成不少麻烦。阁下为此无奈,特设开谷大日,这不,明日又是开谷之日了。”
“开谷是强行以灵术炸毁山谷的法子?”风涟凝望不远处重重山峦,“这样做可会有影响?”
“公主放心,并无影响。若是放任谷地狂长,不出三年,想必浅流已是荒山一片,再无生灵。”非茉声音轻轻。
风涟点点头:“万物人灵可贵,却是生于劣境。”说罢,心中一声轻叹。
非茉静了片刻,细目微挑,凝视着风涟:“公主心怜众生,定是不愿一朝祸起,帝世涂炭,见宇宙生灵挣扎血海。”
语音渐低,落于衣袖下一截细不可察的寒冽之上。
“只愿不会有那么一天。”
非茉一笑,袖间寒刃微渐探出:“公主有心,定能护梵天万世安宁。”
风涟不应,只静静看着城殿之外的幽谷长瀑,那清清水声仿佛永无绝处,泻满心间,激起如雾飘渺的怅然。
身侧女子眼眸深敛精光,眉梢隐隐透了锐利,眼见袖刀便要穿衣而出,却在关键一刻生生撤了势——后方,有人步履轻盈,声音脆亮:“二公主。”
风涟闻声回头:“阿痕。”
非茉自觉退离,掩着收敛的杀机走过泪痕身边时,隐感到一道冰冷直入肺腑。抬起头,撞上一双漆如黑夜的瞳,当即微笑颔首,快步而去。
“属下护潇临姑娘返回帝城后又滞留一阵,只待到千冥顺利以星火传讯,便连夜赶回来。”
“嗯。”风涟唇侧淡掀,笑意浅微。
泪痕微有诧异,深了目光,片刻后道:“刚才那女子,公主需得当心。”
风涟面无波动:“若不是你来得及时,或许她刚才就要出手了。”
泪痕眸中淡芒一掠:“她也是明傅修奇的人?”
“她行事莽撞,轻易便漏了马脚,不似他的人。”风涟道,“只是不知何故对我心存杀意。”言毕,拂起袖管,看上肤间血花。
泪痕脸色骤变:“公主!这是……”她欲言又止。
风涟有一瞬诧异:“你识得?”
泪痕沉了面容,眉心紧蹙,冰冷美丽的双目燃了漆黑的火焰,深处是翻涌不休的烈流,唇动了一下,到底还是未吐一字。风涟不容反抵地攥住她的手,盯住她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