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安妮德波尔。
我从来深信自己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人——到现在也依然如此。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离奇,或者特别,那也是因为我所有的家人、朋友和爱人。
达西、乔治安娜,华生、玛丽、哈德森太太……当然,还有我所深爱的那个男人。只是因为这些人,才使我的人生多了一些异乎寻常和与众不同。
是的,不同的是他们,不是我,是他们浸润、丰满了我的人生。
我有些无法精确计算自己的年龄。
我的人生发生过三次巨变。
一次是在我18岁时,阴差阳错中被迫离开我的家人。
然后我在另一个时空生活了三年。
第二次便是在我21岁时,我最深爱的夏洛克死在我面前。
这是我脑海中最无法触碰的记忆,所幸,这些都过去了,我知道他现在好好活着。
有时候我们为了达到某种目的时,需要支付同等的代价,我的代价便是独自被困在时间漩涡中36年,并永远离开他。
虽然事情发生的毫无征兆,但目的达到,这是我甘愿支付的代价,期间如何绝望痛苦,种种孤独挣扎,无须赘述。
在一切都过去之后,人们通常可以用一些轻飘飘的词语来感慨时光易逝。比如,似水流年,时光荏苒,白驹过隙,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但真正身处其中时,每一秒都缓慢如同钝刀凌迟,可以拉长至无限漫长……
而第三次,便是我重新返回19世纪,与家人团聚。
如果把这些时间全部计算在一起,我已经57岁了。
但现在,我回到的却是我18岁的时候。
18岁的安妮德波尔是什么样的?
我几乎已经忘了。
但有人帮我记着。达西,乔治安娜,宾利,卡洛琳……还有,妈妈。
19世纪贝克街221b的公寓,跟21世纪的那个并无不同。博士把我送来这里,我才恍惚想起,一切发生的那天,我是来这里跟夏洛克告白的。
结果所有的一切演变成一场离别,更搞笑的是,我那时候那么悲伤难过的跟夏洛克告别,却对那些真正需要的人欠下一声再见。
我曾经以为这种遗憾和亏欠将会永远跟随着我,无法补偿。但最终我却回来了——以另一场分别为代价。
心里并没有太多绵延的悲伤或是欣喜的情绪,只是觉得有些许迷茫。当我重新穿上属于18岁的安妮德波尔的长裙,这种迷茫变得更加强烈和浓重了。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人,金色头发,苍白的脸颊,还有那双浅绿色的眼睛……这是我,除了双眼中隐藏的沉静和孤寂,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某个瞬间,脑海中出现混沌幻觉,让人辨不清,中间隔着的这些“似水流年”和“时光荏苒”是否真的发生过。
但再过混沌,也不过一瞬,那些发生过的事就如同刻在掌心的掌纹,至死跟随,无法更改。也无需更改。
漫长的时间里真的蕴藏着良药,它也许无法把伤痛完全消除,但至少可以让伤痛变得温和柔软。
真的,有时候伤痛也可以是温和的。就像心上的一个印记,你知道它在那里,想起的时候有些微遗憾,但仅此而已。
我可以带着我温和的伤痛继续生活。
这是我。
57岁的,21岁的,也是18岁的——
安妮德波尔。
我跟博士拥抱道别,彼此眼中都是淡然笑意。
我一直相信,一颗温柔的灵魂,从眼睛就可以看出。博士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双眼如同广阔宇宙一样,绚烂夺目,而又沉静包容。
我真心感谢他给予的所有帮助和善意,这对我太珍贵了。
遗憾的是,我们以后也许再也不会见面。
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人和事,都只能放在心里珍藏和怀念。
我走出221b的公寓大门,明亮日光瞬间灌满眼底。这里正是春天,天空是那种纯净的淡蓝,如同从明信片上裁剪下来的一般,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轻柔细风,伴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和车轮声吹拂过来。头戴高脚帽的优雅绅士和身穿华丽长裙的高贵淑女,不时在眼前走过。
独属于19世纪的优美画卷。
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等得睡着的马车夫听到开门声惊醒过来,看到我,恭敬地叫了一声:“德波尔小姐。”
我笑着点点头:“亨利。”
亨利原本是达西的车夫,因为之前遭遇“女开膛手”时,我的车夫直接把我扔下自己跑走了,达西便把忠诚又健壮的亨利借给了我。
亨利看着我问:“德波尔小姐,我们回家吗?”
我想我的眼睛因为这句话有些发烫湿润。回家,第一次体会到,这原来是一个让人如此心暖的字眼。
“是,我们回家。”
马车在平整的街道上碌碌而行,均匀的马蹄声一直响在耳廓边,让我心里非常安宁。
但这种安宁是不稳定的,即便是以我“57岁”的年龄来说,近乡情怯这种情绪也是无法克服。
马车在梅菲尔区古老狭窄的街道间穿梭而过,透过车窗,我终于看到那栋熟悉的高大建筑。它伫立在日光下,如同一个高大雄伟的巨人,永远忠诚地等待着它的主人归来。
晃动的马车停下后,过了很久我才提着裙角从车上下来。
已经是黄昏,我忠诚的巨人沐浴在玫红色的晚霞中,古朴而温暖。
我走进去,像是走进一幅我自己细细描绘过的油画。这里的一切我都如此熟悉,可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