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原地修整了三天,天空也渐渐放晴,连日以来断断续续的阴雨总算过去。
李璋这几日每逢停雨,就登上营里的塔台眺望武平方向,一连三日,派出去的小五和三百名骑兵依旧毫无音讯,连个回来报信的人都没有。小五即便行事有些莽撞,但经过战阵磨砺,基本作战素养还是具备的,这样不声不响的,实在叫人心焦。
最后一垛木材烧尽,俘虏们正在卖力的在营外挖着大坑,将灰烬和阵亡者的骸骨一起倒进了坑里,这河畔的旷野终于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除了满地的猩红讲述着这里曾经发生的事情,天地之间再也没有更多的凭吊。
这让人有一种莫名的悲戚,在这样的乱世,人命便这样随风消逝,恍如从未来过一般。
李璋下了塔台,回到大帐里。在案上摊开一张绢帛,用笔蘸墨,在上边写下“武平之战阵亡者纪念碑”几个大字,又在边角补上“李璋敬立”几个小字。
吹干墨迹便唤来亲卫说道:“拿去,寻营里善石工者,刻一石碑,立在尸坑之上,供后人凭吊。”
立碑纪念,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汉武帝时,时任车骑将军的卫青便率军直捣匈奴人的祭天圣地龙城,并在匈奴人祭天的场所立起了汉碑,用以表明汉军虽是可以对匈奴人的心脏位置到此一游,从而掀开了汉武帝时期大汉军队反击匈奴的序幕。
卫青在碑上刻了什么字,李璋无从稽考,便用自己上一个时代的惯例做法,但这毕竟这不是保家卫国,抵御外侮,“英雄”,“烈士”这等字眼似乎并不适用。埋在坑里的都是汉朝子民,因为自己和几个人的一道军令,便葬身于此,也只能草草的归纳为“阵亡者”。
或许自己应该为这个世道再多做一些事情
正当李璋在思考人生的时候,军帐被掀开,亲卫入内禀报道:“禀中郎,武平来人了。”
李璋快步走出帐外眺望,大营外来了一队人马,数量并不多,以服色看来也并不是归营的哈士骑。
“武平使者求见李中郎。”
使者们表现的非常恭敬,一入营门便下马,走几步,重复一遍方才的话,以示恭谦。
李璋挥了挥手,示意亲卫将来人带入帐内,转身便端坐在主帅的位置上,凝视着进来的使者。
“武平使者代我主刘辟,再三致意中郎,愿中郎身体康健”
“好了,贵使有话但可直说,不必虚词客套。”李璋不耐烦的打断了使者的开场白,直奔主题说道:“前几日你主刘辟和何仪也派了使者前来,想叫本中郎带着大军滚回鄄城去。这也就罢了,当晚便挥大军欲袭我大营。贵使此次前来,身后跟了多少兵马?可知上次来的使者如今何在?”
使者脸色有些僵硬,想必是从龚都嘴里知道了上一波来使稳军计的人此刻都已经成鬼了,抬头观察了一下李璋的脸色,轻声说道:“中郎果然是直率之人,此次我主遣我前来,确是出于真心,想要与贵军议和,免得两军生灵再遭涂炭。断无不轨之心,请勿见疑。”
“议和?本中郎什么时候答应过与你们议和?我遣龚都回到武平,是转告刘辟、何仪,让他们献城投降。若是知趣,本中郎当放尔等一条生路。如若执迷不悟,我当即发兵,将武平城杀个鸡犬不留!龚都何在?为何不与你一同前来?”
使者连忙回答道:“中郎息怒,我主愿与中郎化干戈为玉帛。龚渠帅此时正在武平城内整肃旧部,无法抽身,故未能一同前来。”
“是脱不开身还是不想来?又或是你们将为本中郎送信的龚都杀了,又想来使计拖延等待援军?”
“确是脱不开身,中郎日前所言献城一事,我主与龚渠帅都是应允的。只是”
听到“只是”二字,李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只是什么?莫非那杨司马不让你们献出城池来?还想叫你们与我军决死一战?”
听到杨司马二字,使者吓得连忙摇头:“中郎明鉴!此战确因那杨司马而起,但此时杨司马已不在武平城内了。只是城中多有将领与此人勾连,使我主之命难以施行。故遣我为使,与中郎商议,觅一对策,使武平上下人等皆可全身而退。”
李璋阴恻恻的问道:“难道贵军里头还有人疑我无信?赚得城池后,依旧对尔等大开杀戒?”
使者不敢回答,微微的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李璋刚才的话。
也怪自己给小五下的命令,太多次的“鸡犬不留”,再加上一场大战,自己这边死伤无数,换了谁估计也是憋着一口恶气,要找几个“肇事者”来祭奠阵亡的将士。过往不究四个字好说,但是听的人却有可能听出其他的意思来。
“那依贵使之意,本中郎要如何才可取信于武平诸人?”
“请中郎遣令弟张校尉为质,并兵退三十里。我军撤出武平后,若无追兵,必遣人恭送张校尉”
要小五做人质?李璋气得直接一巴掌拍着面前的条案上:“尔等莫不如让本中郎为质更为便当?我军目下士气正旺,原可一股作气拿下武平。原是不想再添杀戮,而今观之,只是本中郎枉做好人了!休要再言,速速滚回武平,叫贼首人等引颈就戮!”
见主将发怒,帐外亲卫立即冲入帐中,架起使者便要驱赶出营。
使者被两名强壮的卫士左右挟着往外拖去,嘴里高喊:“中郎息怒,中郎息怒。我等皆是出于诚心!必不敢加害张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