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渊摇摇头,不以为然。
这小姑娘的词汇可谓是贫乏至极,这么多日,翻来覆去就这么几句威胁人的话,他都有些听得耳朵起茧。
谢渊将这件事放在了一边,开始认真思考起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来。
这边的亓眉虽然在谢渊面前潇洒无比,转身便气鼓鼓地往回冲,下马就将鞭子往一边甩去,扔给一个营帐口的侍从。
帐中。
亓眉掀开帐帘,正好看见嬴沧懒散地半躺在塌上,手上捧着一本古籍,斜射的夕照和他的目光纠缠在一起,一瞬间的时光倾轧,让人呼吸都浅了下去。
成平和成安正跪在他身边,也不知道刚才说了些什么。
见到嬴沧这副享受得不行的样子,亓眉只顾得上睁大她那双极大的眼睛,怒视着他。
嬴沧面无表情地翻动了一下书页,语气里冷冰冰道:“哦?你的塌上郎君这下得了你的狐裘,大约是不会冻死了。等回了城,见了亓修,还能引见一二。”
这下轮到亓眉涨红了脸,冲着嬴沧大叫:“你到底有完没完?我相郎君这事儿什么时候能过去?你明知道我喜欢那狐裘,那可是我兄长不知道打了多少只雪狐才给我做这么一件!”
嬴沧又翻了页书,面色无波,气定神闲:“我又没有逼着你将这狐裘赠与他。只是这天气渐寒,我也不好让他活不到那一天吧?”
亓眉听着嬴沧一直提自家兄长,一腔愤怒狂躁如虎,只恨无处发泄。
成平在一边听得想笑,又不敢笑,只得用手拂了拂上翘的嘴角,做出一个抚须详思的姿态。
亓眉气红了一张脸,转而怒瞪成平。
成平忍着笑道:“眉姬您可别瞪我,我就是再有胆子也不敢接下主公赐的狐裘。”
成安和成平对视一眼,咳嗽了一声道:“我自然,也是不敢的。”
亓眉感觉自己的胸中的郁燥之气已经快要憋不住了。
嬴沧明摆着就是耍自己,被拿捏了这么一个把柄,当然是只能听他一个人的话。
她这几日被鞍前马后的差遣还少吗?
成平好不容易将兄长赐的狐裘给她带了来,也不知道这狐裘是哪里惹了他,竟然都不许她穿着了。她道要收起来,嬴沧那厮便三两句话,连着引诱加挑拨,处处是坑,句句是计地让她心甘情愿地将狐裘送了去。
给了成平成安任何一个人,料他们也不敢私藏,等这事情过了,还不是得乖乖地送回来。而若是送了那周人,算是经了一道外人的手,她可就真的拿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的亓眉真真忍不住要扬天长叹: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嬴沧狡诈如山狸啊。
就在嬴沧捉弄亓眉的时候,谢渊这边,也不太妙。
谢渊面如苍纸,削瘦的身体蜷缩在床角,右手握着胸前那块铁盒,手指都要捏进麒麟的身里去了。
该来的还是会来的。
而谢渊服下的跗骨,第一次发作了……
王宫大殿那么一闯,谢渊和王上最后那么一丝丝情谊的羁绊,也被彻底的毁在自己手中。
为了救下冤屈入狱的父亲,他自愿服下跗骨□□,让周文漓对他放心。
他想好了一切应对之策,只是没有想到,这跗骨竟然发作的如此之快。
跗骨发作之时,浑身滚烫,犹如发热之症。体温升高即会触动跗骨的毒性,让毒疮在骨髓里蔓延……
跗骨之毒,因此得名。
而跗骨之毒,也因此难以祛除。
周文漓将这块打造成麒麟模样的盒子赐给他,告诫他一定要按时服用解药。
这铁盒里装的哪里是什么去发热的药丸,装的分明就是他用来续命的跗骨解药。
而所谓续命的解药,不过也是用以退热的灵药罢了。
服用一次便少一次的解药,一铁盒,也就将将能让他撑够一年。
前几日谢渊将一枚药丸赠予嬴沧,他便少了一枚。
只听说第一次发作的痛楚是最浅的,所以他咬紧了牙关,只望将这次的发作熬过去。
谢渊此刻的嘴唇发干,面色被疼痛渲染得一片苍白。他的浑身上下像是被蚂蚁啃咬一般,从骨髓里长出跗骨的毒疮,皮袍之下的肌肤,有切肤之痛。
出帐便是兵营,他不敢出声,更不敢喊。
剧痛之下,谢渊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郁结的痛楚从胸口处传到四肢百骸,浑身如同万蚁噬体的痛苦密密麻麻激荡开来。
那咳嗽的声音透过那薄薄的门帘,一直传到外面去……
就在这时,许多天都不曾见到的秦九,撩开门帘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借着斜斜照进来的残阳,他看见了面色潮红的谢渊……
一张雪白俊朗的脸上染上桃色艳红,眸色沉沉,浮浮徘徊又如草木清透,紧蹙的眉梢斜入鬓角,那狭长眼尾向上微微挑起,余一丝眼风便是万种风情……
秦九的眼瞳微微紧缩,胸腔里那一团血肉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
他仿佛是中了邪一般,几步跨过去,火烫粗糙的手指划过谢渊的眉眼末梢,最终两个手指紧紧掐住他的下颌,将他的一张脸抬起来。
四目相对。
谢渊的后背还有咳嗽未褪的颤抖,他伸出一只手去,握住秦九的手指,极力想要推开他。
看惯了荒海中被风沙素裹的荒海人,肤色盈透的周人似乎要更合秦九的胃口。
秦九惊叹于这具身躯中散发出的别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