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宴席直到九五之尊的皇上到来,众臣子王爵行完跪拜大礼后,都未曾见到太子殿下。
我心中存有疑虑,便趁着席中所有人畅快饮酒阔谈的空隙,悄然出了大殿。刚走出殿门便见到等候在外的易天,他只身上前,动作僵硬地欲将手里始终拿着的斗篷替我披上。
我连忙避开了他,摆了摆手道:“你去东宫替我打听打听,为何今日太子没有赴宴,要是有人阻拦你,就说受了我的命令。”
想了想将腰间皇上赐的那柄金箔扇交给他,思索着道:“你就拿这个去东宫求见太子,若问起只说我有意在今夜宴席过后,拜见太子殿下,无论东宫的人怎么回你,都即刻来禀报我。”
易天接过折扇,又看着手里一直带着的斗篷露出为难的神色,我示意他交给我后才匆忙离开。随手将斗篷披在身上,猎猎风起,目送着他融入冷夜直至不见。
天阶重宇,殿阙冷阁,万盏灯帏高悬于廊檐之上,光影如霜似雪洒落在地。静静站立在这高阁宝殿的夜幕之中,透过层层巍峨屹立的宫墙,整个长安城几乎都被尽收眼底。
这种俯瞰众生的浩瀚广袤的错觉,让我突然明白,为何这世上的雄才大略之士,都拼了命的要将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得此凌驾于千万人之上。
察觉到有轻微动静传来,朝身后看去,两旁的宫婢太监都低头屈身向来人行着礼。睥睨而视过后,一拂袖不愿与他有过多交谈,抬步朝着殿内而去。快与其擦身而过时,他突然开口叫住我:
“少师大人升了官位,便连本皇子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脚下的影子与身旁的人重叠在一起,视线落在身侧人的一角,轻笑道:“九皇子说哪里话,下官离席许久,想着再不回殿内恐失了礼数,一时心急未发现竟是九皇子驾到,还望九皇子不要怪罪才是。”
“我听闻大人受了重伤,不知是真是假?”突然,本就如利芒的鹰眸瞬间回转而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臂膀,手上慢慢越发用了力使我动弹不得。
臂上的伤口恰好被他握住,在那般发狠的一按压,本就未痊愈的伤口处传来刺痛感,且越来越难以忍耐。我低头看着被他抓住的手臂,面上依旧平静道:“九皇子这是做什么?”说着朝后退着,想挣脱他的牵制,却根本摆脱不了。
他似是要捏碎我手臂处的筋骨一般,力气未减分毫,眼底透着阴狠道:“怎么,你不是武功极高吗,不过被我抓住怎么就像失了钳的螃蟹,看来你是真的受了伤。”说着一边嘴角斜斜挑起,笑得十分扭曲地看着我。
视线与他交锋,感觉左手的血液全部涌上指尖,加上旧伤撕裂牵扯,再无法忍下去,欲抬起右手朝他腰间袭去,却听得有人道:“九皇子殿下,圣上让您进殿,说有事相商。”
“好,本皇子这就来。”
终于手臂上的力道一松,我忙脱了他的扼制,镇定地站在一旁。
“本皇子就先放过你,过了今夜,我看你还能如何把太子当成靠山,安心坐在如今的位置。”九皇子冷冷一笑,像是有十成的把握能对付我一般说道。
我心道他大概是想利用我一路前往平州的机会,想办法除去我,否则他怎会在皇上面前力荐我协同沈石溪解决平州之乱。
比起在少师府内,当然是长安城天子脚下以外的地方,更容易得手。
“九皇子话中之意,下官听得不是很明白,还请您指点一二。”我神色不变,盯着那双在夜色下由显阴沉的眼眸道。
“等你见了阎王爷就清楚了,别以为你还能得意到几时。”突然被人靠近低声说着,语毕那九皇子头也不回的大步走入殿内。
一手抱着左臂,伤口的疼痛仍未消散,因不便解开衣袖查看是否有血渗出,只得以身上的披肩斗篷遮挡着,重新回到宴席大殿之中。
辰时时分,皇上终于在众人的叩拜下离了殿,余下的大臣公爵依旧留在席位饮酒作乐。我虽被敬了几杯酒,倒也没有感到像第一次那样头疼难耐,便找了个由头率先离开了。
易天让殿内服侍的太监传了话给我,我刚出了殿门便见他手里拿着我给他的金箔扇,神态如常的等着我出来。
我走在前头,易天亦步亦趋紧紧随我走下殿阶,我看着脚下低声道:“可是见到了太子殿下?”
走在身后的人也压低着嗓子:“回大人,属下在东宫打听到是因得太子妃突然病重,太子殿下放心不下,便留在东宫照看。”
“原来如此,东宫有无传召御医给太子妃诊治?”抬头望向远处,除了宫灯的余晖,便只能看见幽暗一片。
“这……”他似是思索着,终于肯定道,“属下并未见到有御医留在东宫。”
果然事有蹊跷,我微微侧过头对他道:“回府前先去躺东宫。”
一路上都未有人敢拦了我的去路,畅通无阻的就来到了东宫。平时我只在白日里教导太子练剑,第一次穿行于夜幕笼罩下的宫殿,两边所路过的除了排列整齐的宫中守卫,便是时不时从某个幽暗角落冒出来的太监宫婢。
沉寂无比的皇宫内,四处摇曳着朦胧光影,无边无际延伸至很远。
走在去东宫的长廊之上,从前面传来杂乱不一的脚步,有两人一前一后抬着什么正与我们面对而来。看他们的方向显然是从东宫出来的,我抬眼瞧着他们快行至身旁时,淡淡开口叫住了二人:“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