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李承汜到了后面的小花园里。这里也还是海棠花林,白色和粉色、红色的花交错一处,这时候正开得艳。只在林子的外面种了几棵垂杨柳,此时春意阑珊,柳丝细长,浓荫染上了枝条。
林子里有一处石台,临水而建。绕着石台有一湾溪水流下,蜿蜒着从海棠花林里流出去。我们拨开密密的花枝,石台赫然在望,近处的清溪绕到脚边,正哗哗的翻着透亮的水花。脚下的泥土也长着小而短的青草,浓浓的绿意煞是可爱。高处还有不知名的鸟在欢快歌唱,声音婉转。
我“哼”了一声,道:“你还真会挑地方,居然找了一个这么绝妙的所在来读书。你怎么知道这里的?”
这时候我们身边已经没有别人,李承汜自己端着张小桌子,手里还卷了块毯,让我拿了书和纸笔,就进到花园里。他把毯子铺到石台上,放好了桌,说:“只不过在公主梦周公之时偶尔信步来到此地,觉得不错,就想到这儿来了。”
我说:“这要怎么念书啊,在这种地方?”
他将手一指那个毯子:“坐在这里不就行么?”
“这么平的地方,怎么坐啊?连个凳子也没有。”
李承汜却拍了拍下摆,一屁股就坐在那毯子上,悠悠地道:“这样子不是很好么?”
他是跻踞着坐在那里的。要把腿曲起来,脚跟顶着屁股,这是北国人的习惯坐法,在我们南方都是用小凳子的。
我道:“我不要,这样子好难受。你们北国人这样子习惯了,我可不行。”
“公主不想坐,就站着了。”
“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公主现在是让我教你功课,就须得先将自己的架子放下。你若是一直将自己高高摆在上面,那么索性就不要找我了。”
我骂道:“让你帮我补个课,就成了孙子了,呸!”
但还是没有别的办法,于是只得坐下来。我从前没有这样坐过,还得学着他那样子,真是很别扭。不过我这边毯子上还铺了几层软的,也是他方才弄上去的。算这人还有点良心,知道对我这个公主存几分尊敬。
我坐着不习惯,扭着身子道:“快开始吧,李先生!要不我可再也不想在这里坐下去了,瞧你们北国人这怪姿势!真是野蛮,连坐都不会坐。”
李承汜冷冷道:“公主看我不顺眼,说我便是,何必将我们北国的人也都算上?”
“我只不过说你们北国人坐姿不佳,又怎么了?你可别歪曲事实,自己夸大;再说,你说我看你不顺眼,那你就给过我好脸色么?”
李承汜不答,沉默了片刻。我也沉默着。这时候,方才听到他翻书的声音。
“方才是臣逾越了,还请公主恕罪。”
我哼了一声,冷笑道:“哪里哪里,我怎么敢治你的罪呢。”嘴上如此说,心里却在想:我若是真要治你的罪,此刻你都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李承汜把书翻好,我还坐在那里往四周看。只听他问道:“公主有哪里不懂么?”
“哪里都不懂,你从头讲起吧。”
“从头讲起?”他有些吃惊。
“对啊,怎么了?”
他举起那本书:“公主,你知道《孟子》多长么我若是从头讲,讲几天都讲不完的。”
“你莫不是脑袋有问题。我是说从今天讲的那些开始啊!我又没有让你从头讲。”我鄙夷地望了他一眼:“不想你长了一副聪明相,怎的却是死脑筋。”
“那今天讲的你哪里不懂?难不成是全不懂?”
“聪明,这回明白了。”我笑道。
他皱着眉头:“你上午究竟有没有听课?那么长时间你在做什么?”
我翻了一个白眼:“做什么?要你管么?本公主请你来是给我讲课的,你管那么多其他的干嘛?”
他定定望了我一会儿,仿佛很厌恶的表情,强行忍着,然后低眉看着书,翻了几页:“只是觉得……学学问最起码的认真还是要有的……”他又停一停,继续道:“公主你整日也不能只知道玩,这些还是应该要好好看一下的。”
我越发烦了起来,这家伙怎么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耐着性子道:“行,现在可以开始了么?”
“好。”他说完,却看着我不动。
“怎么没后话了?”
“你要坐过来啊,你这样子在对面不方便的。”他说。
于是我只得又挪了位置到他对面去,听他讲一句扯一句的。他讲的跟许之陵讲的很多都是不一样的,许之陵从来都不乱谈些其他的。书本上有什么就讲什么。但李承汜却总是喜欢举这个、举那个,听得我云里雾里。
他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的讲了一通,见我脸上表情僵硬,一脸迷茫的望着他。忍不住问道:“你听得明白么?”
我苦笑道:“你看我明不明白?”
“我怎的知道你?你明不明白是你的事情,难道你心里没数么?”
“肯定是不明白啊!你讲的什么啊这是!”
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怎么不明白了?我……我已经讲得很简单了。”
我用手在书本上狠劲戳了戳:“我让你讲它!你就好好地讲嘛!干什么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说那个,一会儿《左传》,一会儿《战国策》,一会儿又《公羊传》,这些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我瞪大眼睛大声问道。
他身子往后缩了缩,又问:“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