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刘公公有些没辙了,没见过这样的草民,面对他这样有权势的人,兄妹二人竟能做得如此沉默。
过了好半晌,刘公公才有些尴尬地道:“先生一路行来,几个随行的小兔崽子伺候的可还周道?”
“仰赖公公体贴,吴公公照顾颇为仔细,一路行来都安好。”
简宁回答得一板一眼的,“之前在乡梓便听闻公公令寡|妇尽嫁,丧不葬者焚之等政令,当日就想公公定是个仔细妥帖之人,今日一见,果如邻家耄老,和蔼可亲。”
刘瑾愣住了。若不是简宁表情真挚,他还要以为简宁这是在讽刺他的新政。
简宁这几句话倒也不完全是拍马屁,倒是说得比较真诚的。其实比起那些操|蛋的文官,刘瑾还是为百姓做了点事的。比如鼓励寡|妇再嫁,比如丧命不埋葬的人焚烧等。
这时代的人看起来匪夷所思,可简宁却是看得明白。鼓励寡|妇再嫁这是历代明君干的事,刘公公也有些抱负,学下古人倒也正常。至于后一条,简宁倒是有些佩服刘公公了。
尸体不埋葬很容易引发一系列问题,刘公公若不是观察甚微之人,恐怕是想不到这个的。
“哦?这天下士大夫都说杂家这两条政令莫名其妙,你却能觉杂家仔细……”
刘瑾冷笑两声,“你倒是给我说道说道。杂家虽是个阉人,可最恶那趋炎附势之辈,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这陛下你还是别见了。”
好大的口气!
简宁也在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道:“这寡|妇再嫁在唐宋之时再寻常不过,先前的帝王也鼓励寡|妇再嫁,一为人口,二合天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寡|妇长久孤寂,反易生祸端。再说这丧不葬者,日久易生瘟邪,若不焚烧,难不成等着酿成瘟疫么?”
刘瑾瞪大眼,这一刻他忽生出几分知己感来,一双老眼一下就有些发红了。依附自己的那些文臣虽也赞美过自己,可他看得出来那些人畏惧的是他权势而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而眼前这人,居然懂他的心,这如何不让他感动?
当下就变了脸,无比和蔼地道:“天下之大,竟只有先生懂我。”
“公公过谦了,只是世人迂腐罢了。”
“对!”
刘瑾咬咬牙,骂道:“那些虚伪的士大夫,他们整日道德文章,可曾见到农人辛苦?为求一地埋葬父母而不得之,除了停在义庄别无他法。这日久年深的,岂能不生事端?到底是活人重要还是死人重要?一群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东西,整日对杂家说三道四,其见识竟不如一个小女子……”
他又将简宁上上下下一番打量,越看越满意,点着头道:“到底都是穷苦人出生,知这天下事啊……”
简宁面带微笑,身为穿越者好处还是有的,比如可以大概知道一个人的个性。
虽是心里烦透了刘公公,不过简宁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小白,自然也懂得隐藏情绪,为自己营造点有利局面。
一场谈论下来,刘公公已是对简宁印象极好,还请简宁吃了些御|用的点心,很是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而简宁也是一副感动至极的模样,就差没认干爹了。
“明个儿杂家就安排你面圣,你射雕可有新的内容了?唉,前几天江西传来消息,两个乐平农民在桃源洞造反了!”
他说着便是狠狠啐了一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竟敢造反,让陛下吃不下饭,杂毛,待王师一到,定要将他们粉身碎骨。”
简宁略有些吃惊,江西有人造反了?在她记忆里,江西这次造反后,便有许多人效仿,正德年间爆发了好几次农民起义,常州那段明城墙就是这个时候造的。
她故作吃惊,“这些人吃了豹子胆了?”
“所以啊……”
刘瑾苦了一张脸,“这几日皇爷心情不好。你那儿若是有手稿,皇爷准能高兴些。”
“倒是有些手稿,今日再回去写写倒正好能凑成一册。”
刘瑾眼前一亮,道:“那明日我便安排你去豹房面圣。”
从刘公公府里出来,护送的人依然直接是将她送回了家。简宁也不提要求,同时也告诉简二哥:暂时不要想着去京城玩了。
刘瑾做事还挺仔细,他是胁迫着自己来的,不怕自己跑,就怕自己四处招摇。如今江西有人造反,少不得要提防文臣拿这个作文章,故而他十分谨慎,并不让简宁自由行动。
简宁也明白现在的处境,所以也不在意,回到小院便是一通吃吃喝喝,然而码字。
第二日正在睡梦中的简宁被张妈推醒了,只见她一脸兴奋地道:“大姑娘快醒醒,刘公公来接您了,接您去见天子老人家了!”
简宁下意识地望了望窗外,见外面还黑漆漆的一片,便是有些呆愣地道:“张妈,什么时候了?天还没亮呢!”
“哎哟!”
张妈急得搓手,“我的小祖宗可不敢让天子老人家等!刘公公都亲自来了,说是天子听说你到了京城,闹着要早早见您呢!”
她说罢便是双手合十四下拜着,“我的老天爷,我家姑娘要见天子了,终于要见天子了!”
对于简宁进京面圣这事,张妈几个都很兴奋。在他们看来,能被天子召见那是祖坟上冒青烟的事了,能吹牛几辈子的!
张妈很激动。刚刚一有动静她就起来了,看到权势滔天的刘公公亲自来接,她连恐惧都没了,只剩下欢喜与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