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秋,淅淅沥沥地下了几场细雨,那天儿就渐渐地凉飕飕的了。
好几个深夜,苏若离都给冻醒了,这才下定决心赶紧盖一栋新房子。
本来想着好好地挖些药材再攒一些银子的,但是因为大仙杨易和王阿娟的事儿一折腾,耽误了些时辰。顾章也没想到今年的天儿冷得会这么快,!
待到风平浪静,盖房子的事儿开始提上了日程,苏若离和顾章日日上山挖药砍柴,每日到镇上去采买盖房子的原料。
一连十几日,筒瓦、砖头、石料、芦柴都买全了,雇了牛车着人一并送到了顾家村村后,就在他们的小木楼旁边放着。
顾章又起早贪黑地上山砍了十几根檩棒子,两个人就挑了个好日子请了工匠来动工。
却不想一大清早,里正就带着一群人赶了过来,说是这是村里的土地,没有他的批准不能随意动工,并让顾章把这些原料都拉走,这地上也不能随便乱占乱放的。
苏若离听得不由咂舌,这古代到处都是土地,怎么盖个房子也要征收地皮税还是怎么的?
难道还要层层衙门批报下来?
她不知道别的地方怎么样,反正事先她也曾让顾章找来几个年长的族里人问过了,并没有这种说法啊。
何况当初她和顾章被罗氏撵出来,盖这简易小木楼时,里正也没有说过不可以啊。
为何如今里正就来说这事儿,还逼着他们把原料拉走?
这是假公济私还是公报私仇?
苏若离直觉得这事儿跟王阿娟那桩事儿有关,王阿娟吃了那样一个暗亏,作为顾家村家里条件最好的一个姑娘家,最后出了那样的大丑不说,还给人做了妾,想必里正心里定是窝着火的。
时候久了,也保不定就想通了这里头的弯弯绕绕的。他的官儿虽然不大,但是是个官儿脑袋瓜子都比较好使,王阿娟许是想不通这里头的蹊跷,但是王文儒却很可能想到。
这么说,他纯粹找茬来了?
既然想不透自己女儿为何有这样的下场,苏若离不介意再给里正上一课。
她的心并不狠,素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但是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她有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若是有人得罪了她,她绝不会隐忍委屈的。
好汉不吃眼前亏,既然里正威风八面地带了人来,凭着鲁莽之气是不能行事的,苏若离不动声色地劝着怒气冲天的顾章,“相公,既然里正不让盖,咱先把东西收起来吧。”
她倒是要看看里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相信,不出三日,这里正得求着她把原料拉回来!
既然顾章是这个顾家村的人,这盖房子的地绝不会没有的。
顾章已经满了十六周岁,按律,该有自己的田地和宅基的,里正这样,显然是毫无道理的。
她挺了挺并不丰满的小小胸脯,走到里正面前,慢条斯理地问道:“我跟相公已经和公婆分家了,不知道为何不让我们盖屋子?”
里正王文儒白净的面皮上涌上了一丝窘迫,却依然板着一张清瘦的脸,装出一副义正词严的样子,“你家公公摊在床上,你们两个不在跟前伺候,反而搬出来躲清静?这样的子女也配分家吗?什么叫分家?”
他眯缝着一双水泡眼,阴狠狠地俯身吓唬苏若离,“那得公婆出来作证才算得数的。要不,你把你公婆请来给大家伙儿说说,你们到底是不孝被撵出来的还是分家出来单过的?”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言语里满是恶毒,好似苏若离就是他的杀父仇人一般!
苏若离不介意地抿唇笑笑,既然他敢这么威胁她,想来他暗地里定是和罗氏通过气儿了,依着罗氏那样的性子,只要有点儿蝇头小利就能收买,她哪里还会管这个不听话的大儿子和媳妇的死活啊?
对上里正那双阴沉沉的眸子,苏若离轻笑了声,“既然里正这么说,那小女子就依照里正的话去做了,我这就去请婆婆过来。”众所周知,顾鸿钧摊在炕上不能言语,请来也是没用的。
苏若离见里正阴恻恻地笑着点头,当即就要迈步而去。
却被顾章给拉住了手腕,贴在她耳边小声道:“娘会给咱们作证吗?万一不给作证,那我们岂不是吃亏了?”
看他那神情,显然是不相信罗氏的。
苏若离自然也不相信,可是她有办法让罗氏不得不作证。
不一刻,罗氏耷拉着脑袋跟着苏若离来了。
王文儒那双肿眼泡儿里顿时闪过一丝兴奋的光亮,他咳嗽了一声,迈着方步儿走到罗氏跟前,粗声粗气地问道:“顾罗氏,你大儿子和媳妇儿是不孝被赶出家门还是和你们二老分家单过的?”
他那张清瘦脸一板,字字问得有板有眼的,听在这些穷山民们的耳朵里,倒真有一丝青天大老爷问案的威严,吓得有些胆小的几乎两股战战了。
罗氏也是低着头,不敢拿眼看着他。
苏若离只抿着唇冷笑,静心等着罗氏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
好半天,久的就像是时间快要凝固了一样,罗氏才抬起头来,在王文儒肃杀的眸光中,又低下了头。
王文儒“嗯”了一声,继续施压,“你既不是聋子也不是哑巴,倒是说话呀?是与不是,用得着你用脑子想吗?”语气里明显带着一丝不耐烦。
吓得罗氏一个激灵猛抬头,却在看到苏若离对她轻笑着扬扬手的时候,她眸中那股豁出去的亮光旋即就黯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