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恍然忘了身在何处,揉揉眼打了个哈欠放眼看看四周,啊,是桃园。
身上覆盖的玄色氅衣上落了几片花瓣,左手旁矮桌上放置一幅丹青,正是桃花树下睡颜恬恬一女子。
五官娇俏妆容精致,一半发梳成髻,上缀红宝龙睛钗与龙鳞坠,身着红底金龙纹薄氅,左手随意放在桌案上,纤纤指间虚虚握着茶盏,似是品茶至半睡去的。
不得不说,雷决丹青画的实在是好。
我不大懂丹青技法,但是对于黄金分割还是有一定的了解的,雷决这个构图完全符合三分法则,且是纵横皆符合。
而我所在之处,正好都是他的纵横三分交接点。
所以这幅画看上去构图首先就非常合理,虽然三分法则并不是多么高深的构图法则,但他又将画面中,我背后这桃树的一半桃花延伸出一个接近对角线的走势,而这条对角线似存非存,那些高低错落的花瓣掩饰了这条原本可能会生硬的切线,令这桃树盛放更为生动鲜活。
“你醒了。”
“啊!”我稍微惊了一下,只一小下,抬头看见雷决不知从何处出现,又是何时已经走到了我的对面。
“抱歉,我无意惊扰你的。”雷决很有礼的微微颔首俯身,将右手置于身前左手置于身后做着这个动作居然很有绅士风范。
我摇头道:“没有,你……请坐?”
总不能一直这么仰着头跟他说话,脖子很辛苦。
曹至为雷决取了蒲团,我也将身上的衣服取下,抖落上面的花瓣,折起双手悬在桌案上递还给他道:“多谢。”
雷决笑道:“客气了。这幅丹青,送给你。”
我第一个反应是拒绝,可转念一想,画里画的是我,如果我拒绝,那这幅画岂不是要被雷决收起来?瞬间联想到雷念画了那么多的玄瑚收着是个怎么样的光景,便又改了主意。
我道:“好,这画我很喜欢,谢谢。”
雷决颔首笑望我,似乎在等我继续说话。
我轻咳一声,“咳,你亲绘的丹青是夜幽国宝,这礼物十分贵重,我该拿什么来还礼却实在难倒我了。”
雷决又调转了一下画稿朝向,一边研墨一边道:“你原本所在之处可有关于桃花的诗词?说与我听,我来抄下,算作还礼。”
欸这个好!桃花的诗句那我还是张口就能来的啊!
于是我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呃,家人。”
一遍背我就知道糟糕了,这他妈什么诗,分明是说小娘子嫁人的事情,丢人不丢人?
“那个……”我尴尬道:“我还是换一首吧。那个,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呃,动……春……??”
最后一个“情”字被我生生咽了回去。
我捂住脸痛苦道:“算了还是刚才那首吧。”
听见雷决轻笑,我继续捂着脸道:“对不起,我脑袋里这么肤浅污秽,让你见笑了。”
“没有……”雷决笑的都快忍不住了,他一忍再忍,终于正色一些道:“挺好的。”
“哈哈哈哈哈。”
雷决还是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雷决,请你注意气质。”
“呵呵……嗯,好。咳咳。”雷决终于用干咳停止了他的笑声。
等他写完将画又还给我,我默默看他本该苍劲的字迹当中分明有几个字因为手抖而有点歪斜,只觉得这画我拿回去还是放到看不见的地方去吧,不然每次给我看见,我都要想起这让我丢脸的一幕。
雷决却道:“我的画从不轻易送人。”
我秒懂,道:“我会让人好好裱起来,挂到我书房里,日日顶礼膜拜。”
雷决又低笑一声,道:“你生气了?”
我道:“并没有。”
他道:“多谢。
谢什么?我道:“那不是我的诗词。”
雷决点头,“我知道,我谢你,是因为我已许久没有这样开怀大笑过了。”
“……”
怎么还来我这卖惨来了?那我怎么回啊?
我只能撇撇嘴道:“那要不我再给你讲个笑话?”
“好啊!”
我在心里翻个白眼,想了想道:“给你讲个雷念的笑话。”
“哦?”雷决挑眉道:“好啊,你请讲。”
哈哈哈哈,哎哟这么讲会不会太过分啊?
“有一天啊,雷念对言域说:我再也不想独身一人了,多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抢菜吃,白天抢书房,晚上抢被子!你猜言域怎么回?”
雷决摇头,“怎么回?”
我道:“言域说:然后早上起来还能抢刮胡刀,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决却没笑,道:“怎么女子也要剃须的么?”
我收了笑,愕然道:“你真没听懂?不是女的啊,意思他找了个男的啊!”
“……”雷决思考了半天,“这,他真的是断袖?”
哎我这个贱嘴,真的是很会找麻烦。我道:“抱歉我拿这个开玩笑,太失礼了。”
“无妨,雷念他真的是?”
我纠结道:“要不你还是问他去吧?倒不是我不愿意跟你说,而是他这个,我总觉得他好像什么性别都可以,我也不是特别确定。”
“那你说他是断袖,有何依据么?”
我默默咽了口口水,雷念跟皓渊的事我怎么说?跟言域的事我就更不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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