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苍冬季颇长,入了春乍暖还寒,午后便觉得有一丝凉意。言域为了披了秀龙图的正红披风,我不想坐辇舆,也不想被人簇拥着,于是便由言域一人陪同,一起到了雷念的住处。
虽然已回玄苍半年,这各宫各院的命名也陆续定了下来,可是雷念住的这宫院我却迟迟不知该叫个什么名字好。在门口我瞧了眼空白的门头匾额,雷念虽然已经没了夜幽贤王的身份,但总归还是夜幽皇帝的亲弟弟,我总是让他住个没有名号的院子,也实在是失礼。
进了院子,远远瞧见雷念正跟曹侃两个人在院里空地上练武。
雷念和曹侃各执一剑,点到即止。我看见雷念那一身净素的玄衣,衣袖上有块白色的孝布,他是在给他已逝的父皇守丧。
阳光正好,我跟言域走到空地边树荫下石桌石凳处坐下,雷念瞥见我来,并没有停下动作,反而是给了曹侃有力的一剑,曹侃将将挡下却向后退了一步。
还是曹侃先收了剑,对我的方向一抱拳。
雷念却骂道:“我让你停了么?”
“属下知罪!请主子责罚!”曹侃就地跪下请罪。
看来雷念心里却是积了不少的愤懑啊
我坐着朝雷念喊话:“贤王不如过来坐下歇歇。”
雷念却站在原地对我冷笑一下,“草民雷念,当不起贤王二字。”
“喂,你闹什么别扭啊?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早就猜到你哥会摘掉你贤王的头衔吧?不要一副好像我害了你的样子。”
我这个猜测可是有根据的,第一次我让雷念给他母后写家书,他就已经不再以“本王”自称了。
不说话还好,我这一句话,雷念又提起剑朝曹侃砍了下去,曹侃急忙抬剑挡住。
这雷念,郁闷就郁闷,拿自己的侍卫撒气也实在是太没水平了。
我心里腹诽着,对言域说:“我瞧着他积郁在心,曹侃与他过招又不敢僭越,不如你去陪他练练,让他痛快施展拳脚纾解一下苦闷,正好也帮我探一探他身体如何。”
言域点了下头,走到曹侃身旁对曹侃说:“你先下去吧。”
曹侃瞧一眼雷念,雷念却死盯着言域看,曹侃便对雷念抱拳后退出空地。
我对曹侃招招手,曹侃过来单膝跪地,“陛下有何吩咐?”
“你坐下,咱们聊聊天。”
曹侃一愣,我又对他挑下眉,他才老老实实点了头后,坐在我对面的石凳上。
一身玄衣的雷念和一身白衣的言域对招起来,虽然剑法凌厉,却没有下什么杀招,我看了一会儿便放下心来,转眼瞧曹侃问:“你和曹至是一道进夜幽皇宫的?”
曹侃赶忙颔首,“回陛下,是,我们兄弟自幼便进了宫,分别侍奉端王和贤王。”
“哦。”我点头,“你性格跟你哥很像。”
曹侃又说:“兄长与我都是木讷蠢笨,承蒙两位主子不弃。”
“你太谦虚了。”我笑道,“你和曹至对他们兄弟忠心耿耿,我瞧得出来。”
曹侃又对我抱拳说:“曹侃谢过陛下。”
“谢什么?”
“陛下曾在夜幽受尽委屈,却依旧能对我家主子以礼相待,这等胸襟非常人可及。”
我心中暗笑,摇了摇头,“我在夜幽受的,与你主子今日受的,都差不多,谈不上礼遇。不过你既然这么说了,我也会给你几分面子,尽量不为难你主子就是了。不过我瞧着他眼下可是一腔愤懑无处宣泄,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领会我的好意。”
曹侃赶忙说:“主子是因未能见先皇最后一面而自责难当,并非有意对陛下不敬,曹侃求陛下莫要怪罪主子!”
“好了,我明白的,你不用解释。”
我说完,曹侃紧张的样子才缓解一些,端正的坐着,眼观鼻鼻观心,实在是无趣。我让婢女给端了盘瓜子,一边嗑瓜子一边看院里身法飘逸,一黑一白的两人切磋,这道景色倒是不常见,看着看着我便羡慕起他们。
“曹侃,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学武功还来得及么?”
我冷不丁的问题让曹侃又是一愣,他反应过来后忙说:“习武虽非易事,但若陛下有心,现在学起也为时不晚,何况还有凤亲王这一等一的高手亲授,便更是事半功倍了。”
嗯,曹侃居然还会阿谀奉承,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我正在心里掂量是不是真的可以学学武功,就见一侍卫进来,跪下对我禀报说暮长烟求见。
早朝刚见过,难道是有什么急事?
我让暮长烟进来,曹侃退至一旁,暮长烟神色异样的将一封书信交给我,“陛下,此事紧急,臣不敢耽搁。”
从信封取出信件,展开看看,就一列字而已。
夜幽先帝薨逝,雷决登基,我派去吊唁的使者迟迟未归,现在确定,使者被雷决杀了。
我连看三遍,将信纸揉作一团狠狠拍在石桌上,暮长烟躬身作揖道:“陛下,臣恐夜幽此举,是要向玄苍开战了。”
双目微闭,我仔细想了想。虽然雷念被贬为庶民,但是夜幽先帝驾崩,雷决刚刚登基,他母后如今一定还在为先帝逝去而悲痛,雷决怎么都不可能现在就开战,这等于逼我杀了雷念,等于在他母后心窝上再扎一刀。
雷决杀了我的使臣,只不过要释放一个信号从今往后,夜幽与玄苍势不两立!
好,很好,雷决,你连一副虚假和平的面皮都要撕破,那也怪不得我了!
“凤亲王!”我睁开眼高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