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雷念一番对话,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堆里,非但没有探出雷念的想法,更是将自己的思绪搅成一团乱麻。
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复,我盯着雷念的双眼。
世间万事唯人心莫测,若是言域,我大约能看透七八分,知道他何时恼了,何时心中苦楚了,可这人却是雷念,在夜幽时我觉得他是个嗜血的变态,回玄苍后,我又总觉得他随时随地可能会给我使绊子,总之我从未将雷念当成一个可以让我差遣调用的人。
虽然为了平息朝臣对雷决杀玄苍使臣的愤怒,我封雷念亲王,假意嫁他,又让他领兵去驱逐夜幽兵,也算是将雷念做我的一颗棋子来用过,可是我比谁都更清楚,棋子本是非黑即白,而雷念却不黑不白,将他做棋子等于给棋局绑上了一包极不稳定的炸药,风险极大。
今日我只不过想告诉雷念,那一步棋后,我再不将他做棋子使唤。
可雷念却诡谲而笑,如同在回答我:这棋子,我雷念做定了!
言域还在正厅陪皓渊,我和雷念也确实不宜离开太久,我捏了捏拳头,暂且将所有的话压回心中,眼下还是要先将皓渊这惹不起的纨绔王爷稳住,至于雷念,我有的是时间和机会再跟他好好谈一谈。
抬腿前我对雷念说:“我只望你能以大局为重。”
“彼此彼此。”雷念唇角的笑意似乎已经长在了他的脸上,除此之外,似乎他再没有其他的表情。
恢复淡然神情,回到正厅时,见膳食已经布满圆桌,皓渊背后也多了一个人——十二宫的宏仪。
宏仪见我,跪地行礼,我让他平身,落座时我特意将皓渊身旁另一个空位让给雷念,雷念也很自觉的到皓渊身旁坐下。
见言域为我盛的暖胃汤里浮着的细细花蕊,这心思并不是御膳房惯有的,我问宏仪:“这午膳是你去御膳房做的?”
宏仪答:“回陛下,是。”
雷念也将一碗汤送到皓渊面前,皓渊接下汤碗时故意抚了抚雷念的手,此一幕看的我简直要长针眼。
“嗯——”皓渊品了口汤,十分满意道:“宏仪,你的厨艺又长进了不少啊!”
宏仪笑答:“王爷谬赞,宏仪惭愧。”
“哈哈哈……”
我一边喝汤,一边暗暗观察,皓渊今天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好,至于宏仪,虽然我今天确实是让宏仪回来伺候皓渊的,可他到的也太早了,竟然能赶上去准备午膳,看来这宏仪也是费心计算着时辰赶回皇宫的。
宏仪这个人,算是十二宫里样貌最不显山露水的,年纪也是最大的,如果我没记错,他应该比雷念还要再年长两岁。
一般男宠怎么会快三十岁了还能得宠?这个问题曾在我脑中掠过,由于与我实在扯不上关系,我也没有去探寻过答案。今日见宏仪回来,皓渊似乎对宏仪不错,我才又将这问题提入脑海。
宏仪成熟稳重,面貌亲和温暖,看人时眼中永远蒙着一层薄雾一样,柔和、安全。如果换个角度说,宏仪也确实没有什么存在感就对了。
在我想的出神时,言域手在桌下轻轻扯一扯我的袖子,对我使个眼色。
我顺着言域的意思看向皓渊,皓渊正笑望我,似乎在等什么。我便说:“兄长,抱歉,我走了个神。”
“呵……”皓渊低笑一声,“瑚妹心系玄苍,就连用膳也不得闲,还要去思索这国家大事,我这做兄长的看了着实心疼。”
“兄长又取笑我了。”我掩着嘴假笑,耳根有些发烫,我分明是真的走神,哪里是在考虑正经事。
“本王方才正与两位亲王探讨瑚儿的治国之策,瑚儿你便分了神,莫不是本王说的重农抑商之措不合瑚妹心意?”
什么时候都开始聊这么高级的话题了?我接下言域递来的茶杯喝口茶,清清嗓子才说:“重视农业无可厚非,玄苍眼下也是将农耕作为头等大事,故而我才会让十二宫也参与到农耕之中去,以表朝廷对百姓农耕的重视。”
“哦?本王倒想听瑚妹说说重视农耕的道理。”
我心里翻个大白眼,虽然我早就看出来皓渊对我一介女流统领一国是颇不屑的,但他先前跟我聊天也都不聊正事,现在他是被我如此礼待愈发膨胀了么?竟然出题考我?
这问题我即便分析透彻回答深刻对我也没好处,于是我一句话带过:“民以食为天,重视农耕才能保证百姓不饿肚子。”
果不其然,这轻描淡写的回答让皓渊眼里对我又生出些许鄙夷来。
“那么,瑚妹对这抑商又是如何看待的呢?”
我想了想,其实按照帝衡现在的国情,百姓已然富足,他应该要将抑商的举措改一改才对,可他依旧以重税压制商业发展,这对我最直接的影响就是言家在帝衡的生意,其中被帝衡的税收咬去了一大块,对此我早有不爽。
可是你帝衡抑商的弊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于是我巧笑倩兮回答:“兄长,帝衡就是我玄苍的榜样啊,既要重农,势必要抑商啊,如此一来国与民才能安稳嘛。”
我这马屁也算是拍对了位置,皓渊抬手以指腹摸了摸自己下巴上修剪整齐的胡茬,又低低笑了一阵。
皓渊听说我效仿帝衡,便似乎对我的治国之策彻底失去兴趣一般再不提及,只是时不时去跟雷念亲昵,什么将唇靠到雷念耳边说话,或是将手覆在雷念手上一类的行为,我每看到,就觉得饭菜堵在喉咙里怎么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