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病倒了,早晨在卫生间,突然晕倒在地,把二姐吓得半死,赶紧打救护车。
到了医院,母亲悠悠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医院,偏要起床,说自己没事,就是低血糖,没问题的。二姐在一个劲劝说让她住院观察两天,好说歹说才把她劝住。
我给父亲打电话。我说:爸,妈晕倒了,幸亏有二姐在,如果二姐不在哪,那会是什么后果?
电话那端一阵沉默,然后是一声深长的叹息:“我知道了,我等会就过去。”
挂了电话,我看着母亲苍白的脸,忽然心里很内疚。母亲的脸很苍老,脸上沟沟坎坎的,灰黄的皮肤,脸上大大小小麻雀是一样的老年斑也不知是何时长上去的。母亲年轻时可是十里八村的大美人,据说那皮肤嫩的能掐出水来,要不然父亲也不会娶她。我们姊妹三没有一个完全遗传了她的长相,因为父亲黑,所以我们的皮肤也就不是她的那种象牙白,那种素白,是那种掺杂点土色的大众白,放在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给母亲打上点滴,二姐说:“玉,你若有事你就去忙吧,这里有我呢。”我说:“二姐,真不巧,你来家就这几天,偏偏遇上事情。”
母亲也愧疚地说:“不想麻烦你们的,个人有个人的事情,偏偏还是麻烦了你们。你不知道,有时我想,如果我自己死后能爬到火化场,就自己爬到火化场了,省的麻烦你们!”
母亲的这句话惹得我们哈哈大笑,胆笑后又有点心酸:一个老人,为儿女操劳大半辈子,结果把该享受的照顾看成是麻烦,是儿女的负担,那人还要儿女干什么?干脆都做丁克家庭算了!
我们正聊着,父亲走了进来。他掏出一根烟,想点上,但忽然想到这是医院,不能抽烟,便把烟夹在耳朵上。母亲见他进来,先是一愣,接着我看见她用衣袖偷偷擦了擦眼睛。
二姐已经知道父母离婚的事情,但一直没有机会跟父亲长谈。此刻,见母亲没事,她就拉着父亲的胳膊说:“爸,我们出去聊一聊。”
二姐跟父亲来到走廊的另一端,父亲点上烟,二姐用脚尖勾着雪白的墙壁,不知道怎么开口。
“爸,我知道你跟妈的事情了。”二姐终于开了口。
“嗷。”父亲从鼻孔里发了一声。
“我想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你真的认为那个女人能够跟你白头到老么?”二姐恳切地问道。
“不能!”父亲回答得很干脆。
“你都知道,为何还跟妈离婚?你这不老糊涂么?”
“不是,不离她就去告我!我不也是不得已么!父亲辩解道:“你说,如果将来她不要我和儿子了,你妈能帮我带孩子么?”父亲突然看着二姐,眼中满是忐忑不安。
“你预感到有这么一天?”二姐看着父亲的眼睛,父亲的眼神闪到了一边,不敢跟二姐直视,“说明你还不糊涂!她一个小姑娘,怎么会跟你生活到老?这个孩子根本就不该要,要了也是累赘!”
父亲一听这话急了:“你说人活一辈子连个后都没有,我怎么去见我们老姜家的列祖列宗?”
二姐一听火气也上来了:“这幸亏你还是校长,还那么死脑筋!我们就不是你的后了?”
“当然不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父亲嘟哝着。
“行了,不跟你说这个,你说你将来还能够回到母亲身边?”
父亲说:“她若不要我了,我不回来怎么办?”
“那她什么时候不要你?你说呀!”二姐冲父亲吼起来。她实在是被父亲气急了,惹急的兔子也咬人哪。
“我哪知道啊,我想现在就回来,可是人家不让啊!”父亲委屈得像个孩子,就差没嚎啕大哭了。
“你是说你们感情不好了?”二姐疑惑地问。
“什么感情啊?如没有这个孩子,就是一次艳遇!有了这个孩子,她就缠住了我!我现在也把她工作落实了,你说该让我走了吧,偏偏小玉去闹,人家这心里火没发出去呢!”
“是这样啊!你也真够可怜的!”二姐转而同情起父亲来。
“你不知道,我每天晚上只能睡沙发,现在腰都快要断了的感觉,还有,她把我当老妈子一样使唤,我哪里干过这些活啊,你知道,我在家里是油倒了都不扶的马克思我现在得天天钻厨房,给她熬排骨,清蒸鱼,如果做的不好吃了,当我的面就把盘子摔了,你说这那是过日子吗,这不是明显的讹人么?”父亲说着眼角流出了眼泪。
二姐冷呵呵地看着他,心里打翻了五味,这个可怜的父亲,背着骂名,却过着这样的日子,真的是人生不能走错,错一步,便会导致步步错啊!
“那你以后与什么打算?”二姐问道。
“先等她把孩子生下来再说。”父亲无可奈何地说,“孩子生下来了,到时候再看实际情况吧。”
“行,不就还有两个月么?等孩子生下来,不能养就送人,也不能窝在人家手中过那种童养媳的日子,你说是吧?”二姐安慰道。
“孩子不能送人,若真走到了那一步,你妈也不要我,那我就自己也要把孩子带大。我马上就退休了,有的是时间和功夫。那是个儿子呢,我们老姜家的苗!”父亲提起孩子便是满眼放光,二姐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真是造孽呀!
这时,父亲的电话铃响了:“你在哪里?我想吃鱼,给我买条鱼回来!”
是那个女人打来的电话,完全是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