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琨拍了刘遵的肩膀后,本来便要离开此地,但忽然却又对刘遵起了考校之心,故而又沉吟了一会。
“今日商议朝中大事时,夷甫公便说动东海王任命其弟王敦为青州刺史、任命族弟王澄为荆州刺史,吾儿可知这其中的深意?”
“夷甫公”即王衍,出自高门琅琊王氏,被世人称为大贤,好老庄之学,擅长清谈,现为东海王辅政,官至尚书仆射,可谓是位高权重。
刘遵的脸色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回父亲,这只不过是王家的‘狡兔三窟’之计罢了,夷甫公身居宰辅之位却不思匡扶时局,只做自保算计,实在是当不得天下贤士之名!”
刘遵这话说得算是有些重了,不过刘琨的脸上却没有半点不愉,反而微微点头,想来也是认同了他的回答。
事实上,当得知今天王衍为其族人谋划这些差事后,朝堂上已是一片哗然,包括刘琨在内的许多人对王衍立即心生鄙夷。
不过话又说回来,历史上的东晋之所以会有“王与马并天下”的局面,还得归功于人家王衍此时的精心布局。
东晋就那点地盘,所以纵观东晋一朝,凡是掌握了荆州的家族,无不是权势滔天的,加上皇室暗弱,琅琊王氏有王导内掌中枢,王敦外掌兵权,自然是至此崛起。
刘琨此时感慨道:“如今行狡兔三窟之计的人,又何止夷甫公一人?
北方以后注定不再宁静,为父有意让你渡江去建邺为官,再不济也能为家族留下血脉,你看如何?”
刘遵听后,显得有些生气,脸都被憋红了,
“父亲说的是什么话,儿宁愿在北方与胡虏拼杀最后战死沙场,也不愿去江南偏安之地苟活于世!”
若是仅仅为了苟活性命,现在该极力的劝刘琨往南走才对,又何必去操心并州的一堆烂事?
但刘遵自后世穿越而来,难道就仅仅为了能苟活而已?
别的人可能会对死亡感到恐惧,但刘遵是死过一次的人,现在已对生死已看得很淡,
这一世,他已决定要顺从本心而活,绝对不屈从苟且!
若是留在北方,便有着无限的可能,而若去了江南,刘遵甚至一眼就能看穿他未来的生活是怎样的。
东晋一朝,内斗从来就没有停止过,皇室想要掌权,世家则要夺权,世家与世家之间也是各种明争暗斗,纷乱不休。
至于北伐收复中原?
那只不过是大部分人口中一句政治正确的口号罢了,如祖逖一般真心想北伐的,少之又少。
更有甚者,就只是将北伐当作是官场进阶、大权独揽的手段,通过北伐来加强自己在东晋朝廷的影响力,北伐也只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总之一句话,历史上的那个江南偏安小朝廷掣肘实在是太多了,
这样一个昏暗而看得不得希望的地方,刘遵又怎么会想去?
不过事情确实如刘琨所言,如今行狡兔三窟之计的,绝对不止琅琊王氏一家,
就连那位晋朝权势第一人东海王,也有意让他的小马仔琅琊王司马睿出镇建邺,目的自然是不必多说。
“哈哈,吾儿所答,甚合吾意,刘家儿郎誓不做苟活之举!”
刘琨忍不住大笑了几声,显得十分的高兴。
原来,他刚才的提议还是在考校刘遵。
刘琨在大笑之后,拍了拍刘遵的肩膀,然后便转身走出了庭院。
而在刘琨离开后,刘遵之前脸上那些生气、悲伤的情绪瞬间消失不见,变得平静如水。
刘遵是一个喜露不形于色的人,不过现在这具身体的年纪毕竟还只有十六岁,为了装得更像些,也为了打消刘琨的戒心,刚才才会一会大悲,一会暗喜,一会又是愤怒、鄙夷。
今晚刘遵的一番作为,虽然看似是毫无功用,但其实不然。
首先最大的收获是刘琨已对刘遵的感观大为改善,以后刘遵再想有所谋划的,阻力自然是减轻了不少。
否则以之前他们父子两个私下里见上一面,都需要刘遵通过痛哭来实现的处境来说,许多事都必然难以开展。
此外,刘琨也答应了刘遵“一有机会,便尽快的赶赴并州”,
刘遵不相信刘琨会静静等候什么都不做,可以预见的是,他赶赴并州的时间与历史上相比必然会缩短不少。
虽然那一万多并州精锐依旧无法留下,可能壶关粮草终究还是会便宜了刘渊,但刘琨能早一点赶赴并州,并州情况总该是会变得好了一点点不是吗?
好吧,刘遵也只能是如此宽慰自己了,
他如今位卑言轻,所能做的事情真的不多。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刘遵紧握着拳头,仰望着从乌云中溜出来的皓月,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东瀛公司马腾所驻守的壶关,南下经河内郡渡过大河就能抵达洛阳,两者间相距并不算远,
故而并州的消息,如今是一天数报,战马不断往来期间。
三天后,司马腾果然如历史那样弃走壶关,往东直奔冀州邺城,将晋朝龙兴之地并州拱手让出,天下人为之惊愕。
可怜几万败兵中,有的人此时仍在且战且退,有的则在据险而守,在匈奴的猛攻下苦苦支撑,希望司马腾向他们施展援手……
刘琨果然如刘遵所料那样,并没有坐等事情的发展。
当司马腾弃走冀州的消息传回洛阳后,东海王立即召集心腹议事,
会上,一个跟刘琨、刘舆交好的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