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拧干衣袍和袖子上的水，昭之抬脚往那通道里走去。
这里隐约有些光线，她便也没有点火折子，将匕首握在手上，缓步前行，最先是鼻尖嗅到浓烈的刺鼻味道，又酸又腐说不上来的味道，无法形容的难闻，昭之捂住鼻子。
随后，耳畔听到细微的“沙沙”声音，目光顺着声音投过去，昭之不由紧抿嘴唇，一只手攥紧了匕首，赫然见到通道顶上倒挂着无数黑色的蝙蝠，个头比一般的蝙蝠要大许多，那味道像是从它们身上传来的。
昭之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蝙蝠没有异动，昭之放慢呼吸和脚步，继续前进，走了约摸一炷香出了通道，看到迎面而来的景象。
瞬间她头皮一炸，心头发麻，止不住的浑身僵硬了。
昭之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看着前方，这便是传说中十八层地狱了吧，如此可怖的场景，赫然出现在以为马上就可以脱离险境的昭之眼前。
尸骨，无数的尸骨，堆积如山的尸骨，密密麻麻满坑都是，找不到空隙。
昭之以前在书上看过所谓万人坑的记载，觉得还没什么，打仗是要死人的，死人之后是要清理尸骨的。这些尸骨一般是寻一处山谷或者挖一个大坑，一层层的堆积，自然而然就形成了万人坑。
此处却是比打仗时的万人坑要恐怖十倍，昭之看得真真的，那最底下的是累累白骨，越往上，尸骨越新鲜，有些刚死不久的还留着鲜红的血液，有些衣服和骨肉还没完全腐烂，骨瘦如柴的尸体静静的躺在这块人间地狱一样的地方，等待着腐烂。
这是经年累月形成的万人坑，而且，尸骨还在继续增加。
有的尸体显然死不瞑目，就这样瞪大眼睛看着昭之……
眼睛无法移开，便看到那些尸体上附着无数只虫子，隐约还能看见黑色的蝙蝠，显然刚刚那些蝙蝠就是以尸体为食所以才会长得那般巨大。
这一害怕她忘记捂鼻子，浓烈的腐臭味让人窒息，昭之俯下身，干呕了几下，吐了几口酸水，头皮一一阵阵的疼。
她闭上眼睛，定了定神，面色恢复了冷静。又过了许久，才慢慢走上前，绕过万人坑往山洞的另一侧走过去。
这一次，黑暗里她走得十分从容，经过了最深的恐惧，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出了山洞之后，昭之又走了好远，才缓缓回头，她的目光穿过了这片山脉，看向深深的远方。
连绵起伏的高山，巍峨高耸，隐在云间，雾气袅袅，像是一幅苍劲古朴、意蕴悠长的水墨画。
人间地狱也好，魑魅魍魉也好，通通都藏在最深处的地底下，不见天日。
暖暖的日光穿过天际，落在昭之的衣襟上，时间只过去几个时辰而已。
她的目光游离了一会儿，找到先前待过的地方，只隔了几十丈高低远的距离，那里还留着她的背篓和斗笠。
昭之身上没什么力气，这几十丈路程走得极慢，背上的衣服被太阳烤着很快干了，来的时候她觉得阳光炽热犹如针扎，此时却像是冬日里的火炉驱走了黑暗。
回到原处后，不见十一，昭之喊了几声没有答复，正想着他是不是走下山去了。昭之寻了一圈，最后发现一条绳子顺着刚刚她坠落的洞口往下，昭之脑袋往里头探了探什么都看不到，便扯着嗓子喊了两声，然后就见绳子一阵抖动，不一会儿十一爬上来。
十一面色有些阴郁，目光扫视了昭之几圈，见她面色镇定，这才松了口气。
昭之道，“我没事，那底下有一个出口，我就顺着出口走出来了。”
十一点点头，面色仍是沉郁，“回去吗？”
昭之道，“回去吧。”
入了城，天色见黑，昭之骑在马上没有下来，刚想回头对他说要去一趟京兆府尹，发现十一早已不见身影了，于是作罢。
她总是习惯不了高高在上的王妃身份，虽然学会了保持戒心，但总是不自觉的就把身边的人当成朋友看，也渐渐的明白了孟琮沅说的不需要朋友的话语。
不是朋友，所以不需要尊重，也不需要在乎对方的看法，对于十一这样的人来说，只有一条准则就是保护她的安全，追随她。其他的，根本无关轻重。
这就是高高在上的皇权，光华流转，流光溢彩，孤傲冷寂。
上了京兆府尹，柳邕竟然不在府里，昭之在柳大人的厅堂坐了一个时辰，京兆府尹的小厮连着给她续了几次水以后，脸色也不好了起来。
昭之在京城待的时间久了，也懂得了一些别人心里的小九九。
她没有拜帖，又不说什么事情，最重要的是她这身男装看着华贵，但不知道破了多少个口子，还沾满了泥土，身上隐约还有一股难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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