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杨帆微微弯腰,仍然保持着居高临下的姿势:“张先生还要保重身体,别让大家担心。”听到他的声音,安娜松开她妈妈想扑过来:“你这个垃圾!陈晨是杀了你全家么!你他妈的还是人么!”安娜的爸爸紧紧的抱住安娜不让她挣开扑向罗杨帆,如果陈晨的事情都是他一手促成,他也害怕他会对安娜做什么。
“安娜小姐还是不要乱说话,如果真的是我,你现在应该怕我才对。”
没等安娜回答,呆坐在椅子上的张哲背对着罗杨帆开了口,却没有回头。
“罗杨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张哲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鼻音,语气缓慢的好像对生命已经彻底失去希望的老人,只希望可以在死去的过程中更快一点,少一点痛苦。
罗杨帆似乎没料到张哲问这种问题,虽然大家心知肚明他是始作俑者,但是沉稳的张哲应该不会说出口。
“张先生不要乱说话,这里对诽谤罪也是重判的。”
“真的只是因为她不肯去给你们坐庄么?是因为我吧?是因为她嫁给我了是么?”
张哲没有顾及他的要挟,自顾自问了下去。
“我再说一次你不要乱说话!我会告你诽谤的!”罗杨帆语气里带着愤怒,胸膛开始上下起伏。
张哲没有继续问,罗杨帆像被踩住了尾巴失了那一脸慢悠悠的嘲笑,说明张哲说的是对的。
“你知道让我拿什么换她我都愿意。可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干脆鱼死网破吧。”
张哲的话在威胁,语气却平淡的没有起伏,眼球都没有丝毫转动。罗杨帆一时语塞,看着张哲却没有反驳,等想起来的时候,张哲已经走了出去。
他的背影微微颤抖,却挺直着身子丝毫不像已经被压垮的人,步伐坚实,每一步都那么平稳。
法官说陈晨不需要调换监狱,那现在应该就可以去探视。大家安静的跟在张哲身后,安娜的爸妈先回了家。
陈晨走进牢房,监狱不用调换,那以后的十八年,这里就是她生活的地方了。十八年,按照一万小时的理论,每天八小时,十八年,可以熟练掌握其他五门手艺、可以学习五项新的专业知识、除此之外还可以做很多事,比如陪在张哲身边。
张哲来看她的那晚偏头痛发作,整个人尽量往她怀里钻进去,小声在她怀里念着‘我爱你’,梦里小声嘟囔出来的那句梦话,都是让她回家。现在回不去了。至少十八年之内,回不去了。
狱警敲了敲门,通知她有人来看她。她慢慢站起身,是该和张哲说清楚。
门打开之后,张哲抬起头看向她,陈晨突然想转身跑掉。
他站起身盯着她慢慢坐在了对面,陈晨没开口,也没有抬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张哲打破了沉默。
“我会救你出去的。”
张哲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她。陈晨吸了下鼻子忍回眼泪。
“回家吧张哲,回去吧。”
“你在胡说什么,你在这里,你让我回哪里?”
安娜坐在旁边抓住了她的手:“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就你出去。”
眼泪还是没有忍住,陈晨歪了下头把手抽出来。事实就是现在这样,和罗家作对就是没有好下场。
“嘱咐刘雅和王强去找下家领导,在定律基金想混下去,需要有操盘手庇护才可以。”陈晨还没忘了自己带过来的人,还好没让他们作证,如果被判成伪证,他们也幸免不了了。
张哲和安娜都不再说话,听她交代后事一样嘱咐着这些话。张哲越来越紧张,越紧张越觉得害怕。
“没人帮你交代,你自己带来的人自己出去和他们说。”张哲像个赌气的小孩子,气哄哄的回答她的话。她轻轻笑了一下,张哲赌气的样子和以前一样。
“张哲”她站起身举起双手,示意狱警自己要回去了,“我们离婚吧”。她打算逃避,逃避掉现在的状况和逃避开张哲,或许他会想明白放弃自己对他来说最好一点。
一句话像个炸雷一样在张哲耳边响起,他不敢相信,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片刻之后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为什么明明受害的人是她,明明现在还痛哭流涕的是她,可是到了现在的境地,她都还想着自己。
“遇到困难就退让,有所求就抛弃,那我有什么资格说我爱你?”张哲站起身并没有走过来,在这里一切过大的动作都不理智。他的声音因为悲伤在崩溃的边缘颤抖,下一秒就会破碎。
陈晨背对着他不回头,她都懂,可是现在这就是对张哲来说最好的选择。离开她就是最好的。可是却总说不出狠话,面对张哲她连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她只好徒劳的低下头,把哭声压回胸腔跟着狱警走了回去。
“你别想还可以离开我。”门关上的最后一刻,张哲的声音从里面隐隐约约的传过来,原来绝望时没有底线的,她以为自己咬破狱友的脖子歇斯底里的时候就是已经最绝望了,可是张哲的脸就在眼前,时而微笑时而哭泣。
陈晨走回牢房里,在窄小的床上缩成一团抽噎。以后都不要再见了,别再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