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梁箫累得不行,也许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她发现自己越来越经不起“糟蹋”,熬夜、喝酒什么的早就停了,可身体还是会累。
真是老了啊,她心想。再一看身边八十几岁的老太太,折腾了一宿,倒是比她还神采奕奕。
“回家吧。”送走了警察,梁箫也该下班了,从现在开始,她有两天半的时间可以迎接新年。
江京抢着帮她们拎行李,嘱咐道:“晚上记得去杨姐家啊,老奶奶也一起去!”
梁箫这才想起来,她早就答应要跟这几个留守儿童一起过年。
“外婆,你得跟我一起去啊?”
“那个谁呢?他去不去啊?”
“梁二?”
“对对!他去吧?哎,他多高呀?今年多大了?家在哪里啊?是你们单位的吗?”
“……你还是自己问他吧。”
老太太听了很兴奋,恨不得立马进家门,然后把梁二揪出来拷问一遍。她俨然已经忘了之前已经拷问过一遍了。
两人到家的时候,梁二已经做好了早饭。
他远远地看见梁箫的车开了进来,早早地在门口等着,门开的那一刻,他满脸期待地迎了上去,然后……被一个行动敏捷的老太太一把搂住了……
“小伙子,终于见到你啦!”
梁二的动作僵住了,惊恐地望着梁箫。梁箫倒是见怪不怪,从她小时候起外婆就是这么自来熟,跟每个人说话都是好像他乡遇故知一样激动,尤其是现在,刚说过的话她可能转头就忘了,要是不阻止她,她能活生生拉着你说上一天。
一进屋,老太太就拉着梁二问东问西,根本不用梁箫介绍,她已经把家里祖宗十八代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顺带还摸清了梁二的身高体重、工资收入、鞋码脚型、睡眠时间,以及两人认识至今的全过程。
“可惜了,可惜了,”老太太摸着他的脑袋叹气,“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在街上要饭呢?”
梁二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梁箫之外的人,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失灵了,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能顺着梁外婆的摆弄,一会儿坐下,一会儿低头。看得久了,一开始的不自在慢慢变得放松起来。
他们真像,梁二想。
她们的鼻梁高挑,都是微微上挑的丹凤眼,不笑的时候只要微微一眯,就像是手握权杖的女皇,掌控着至高无上的生杀大权;但她们的眼都是专注的,笑起来的时候弯成月牙,像“玉的珠贝,青铜的海藻”,沾露的青草。而不同的是,老太太的脸更圆更胖,当她微笑时,只会觉得浑身轻松,熟悉而温暖。
她们是亲人,是有一些相似但又完全独立的个体,她们又很深的联系。梁二从老太太的眼里看到了关切和慈悲,她看着他,如同看待每一个幼小可怜的孩子。
梁箫在屋里睡了一觉,起来时这两人还在聊,不过主要是老太太说梁二听,时不时地附和上几声,提醒她几句,她就能一个人说完全本的“梁家将”——从梁箫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开始,一直到梁箫考上大学、找到工作为止。
直到厨房传来碗筷的声音,梁二才惊觉他们已经聊得太久了。
“我来吧。”他冲进厨房,见到梁箫已经吃上了。
“外婆吃什么?”他问,“我不知道她要来……”
“我也不知道她要来啊!” 梁箫叹气,老太太主意真是大,这么大的事也不跟她商量一下。
“这个别给她吃了,她吃素。咱们还得再给她买点菜……算了,今天先去杨柳月家,明天再说吧。”
梁二点点头,觉得“咱们”两个字让他心情格外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