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吵吵闹闹, 平日里没什么热闹看的大姑娘小媳妇, 这时候都凑在了一起, 说笑着等着看这一年一度的盛事。孩童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男人们的目光毫不顾忌的在女人身上扫来扫去。
原本似秦春娇这样姿色出众的姑娘, 是免不了引人瞩目的,但碍着易家两个大男人, 谁也不敢多看她。
林香莲母女两个也来了, 没人替她们占位置,也没人招呼她们。
一对母女,被挤在了边角上。
林香莲看见秦春娇跟着易峋, 站在最里面,说笑不绝。
秦春娇今日穿的娇俏,一袭桃红色素面夹衣,一条鹅黄色绣了蝶恋花的荷叶裙。那裙子是时下最流行的样式,料子也是缎子的。她这一身衣裳,料子带做工, 怕是要好几两银子。
易峋, 可真舍得为她花钱。
林香莲冷眼瞧着, 满心酸苦。
秦春娇弃他而去, 还在相府里意图攀高枝儿, 勾引这个勾引那个, 事情败露叫当家的夫人撵出来。他倒肯花大价钱把她买回来, 还好吃好穿的养着她。
自己赌着大把的青春, 陪了他三年, 他却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自己病了这些天,他一次也不曾来过。
或许就像娘时常说的,男人都是些贱骨头。
赵秀茹瞧见了她们母女两个,掂着脚招手高声呼道:“林婶儿,香莲妹子,来这里!”
今日是赵家管打春,赵桐生又是里正,家里女眷当然在最好的位置。
她这一声落地,众人听见,都给林家母女两个让了条道。
林婶儿脸上带着笑意,领着女儿,走到里头。
赵太太和赵秀茹都在,唯独不见赵家的两个男人。
赵太太便跟她寒暄:“怎么这会子才过来?我还说找人叫你去呢。”
林婶儿笑着:“这不是莲丫头病了几日,身子没好利索,就起晚了些。”说着,似有如无的张望了一眼,貌似不在意的随口问了一句:“里正呢?怎么没见着?”
赵太太便一脸神气:“今儿不是我们家有余打春吗?他跟在里头忙活预备呢。要我说,真是瞎折腾,就是个面子上的事,自家还得往里垫钱,有啥意思!”嘴上虽这样说,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分不乐意。
林婶儿神色淡淡,说道:“也是一村子开年的大事,里正不牵头,谁牵头呢?”
赵太太更得意了:“我也是这么说,谁叫我们家老赵当这个里正呢?”
两个当娘的说着话,赵秀茹也拉着林香莲问长问短。
林香莲笑着说道:“路上碰见春娇姐了,说了两句话,所以慢了一步。”说着,又补了一句:“春娇姐的衣裳,可真好看。”
赵秀茹也一早就瞧见秦春娇了,缎子的衣裳,缎子的裙子,时下最新的花样,能不好看吗?她今日身上穿着的,是赵桐生之前在京城里买来的那块印花布做的衣裙。就是这套衣裳,也是催逼着裁缝,紧赶慢赶做出来的。其实也好看,但在秦春娇面前,不免就被比了下去。
赵秀茹满心的不服气,可惜姑母给她的缎子来的晚了。不然,大红掐金的缎子,做成裙子穿出来,哪儿还轮的着她秦春娇出来露脸?瞧嶟哥看她的样子,陷进眼睛里就快拔不出来了!
然而今天是她哥的好日子,她不想节外生枝。赵秀茹虽然娇蛮,倒还识大体。
她鼻子里哼了一声:“让她神气去,一个被卖来卖去的女人,穿再好的衣裳也是白搭。”
林香莲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满村的人都各有各的心思,说笑着,议论着,等候今年打春的开始。
过得片刻时候,祠堂大门忽然敞开,四个村里的青壮小伙子抬着一架泥牛出来。
这泥牛是桑木为骨,黄泥做身,糊得和耕牛一般大小,重量自也不轻。
那四个小伙子喘着粗气,将泥牛抬出出来,放在了田埂上。
赵桐生便领着赵有余和宋小棉走了出来,站在他赵家祠堂的阶上。
他今天穿着一件酱紫色绸缎棉衣,一条簇新的棉裤,满面红光,精神奕奕。赵有余跟在他身后,倒是平静的很。那宋小棉更不必提了,低头敛身,不言不语。
倒好像,今天打春的不是他儿子赵有余,而是他赵桐生。
赵桐生立在台阶上,高声说道:“下河村的老少爷们,今儿是咱们下河村打春的好日子!小子斗胆领这差事,谢各位爷们赏脸!且看小子如何施展手段,给各位讨这好年景的吉利!”
下头围观的人群,便爆发出了喝彩声和掌声。
毕竟是全村一年的大事,尽管再看不惯赵家,大多数人也都还是想讨个好彩头。
赵桐生说完了漂亮话,便是年轻人的事了。
先是宋小棉,她涨红了脸,哆哆嗦嗦的走上前,两手发着抖将一条彩绳系在了牛角上,然后就忙忙退了回去,低着头谁也不敢看。
村人顿时就有几分丧气,这系春绳的姑娘,按照老规矩得是个福气人,这样才好为村子带来吉利。
宋小棉这幅颓丧样,看着就叫人觉得气闷。
然而打春,重头戏还是在打春牛上,大伙便没有说话,都盯着赵有余。
心里大概都是:这童生老爷的小鸡体格,真能打碎那泥牛吗?
系过了春绳,便是打牛的正戏了。
赵有余抿了抿嘴,手里握着五彩鞭子,走上前去。
他抬头扫了一眼人群,果然在前头瞅见了那抹明艳的身影。
她今天穿的娇俏,剪裁合体的桃红色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