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途停在酒楼，苏培盛下去买了好些酒菜，好好缠着要了好些甜点，等回来的时候就是两只大食盒了。
宛宜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看那食盒。
苏培盛笑道：“这都是柳木做的，也就是外面涂了一层漆。若是便宜的菜，自然是不给的。”
他这两只食盒里的菜可是花了二十多两的银子。
而且广州这边，人流多，鱼龙混杂的，那些做跑堂的眼睛都精得很，更别说掌柜了，这食盒也是他们主动送的。
听了解释，宛宜笑了笑，旁边的坏坏若是有所思地低下头。
宛宜看得就更欣慰了。
“额娘。”
宛宜低头。
坏坏抿着嘴唇，好一会儿才张口说道：“先生常说教化愚民，若是那些人知道礼义廉耻，也就不会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们了。”那眼神有些不堪入目，弘晖到底不太好意思说出来。
宛宜侧头，先是看了看同样认真在听的好好和暖暖，方才伸手握住坏坏的手掌，见他不好意思似乎要挣扎，便轻笑：“你说得没错。”“可是也不对。”
坏坏怔了一怔，有些没反应过来。
宛宜低声平诉：“你可知道一本书多少钱？一本书一两银子都不嫌贵，笔墨纸砚更别说了。按最便宜的算，加上束脩的银子，一年最少也得三、十两花吧。这还只是最开始的，书读得越多，你付出得钱财就越多。人们总说穷秀才穷秀才并不是没有道理的，虽说等考中了举人后那些人可以获得大笔的钱财，算是出头了吧。可举人三年一次。每一年的新秀才往年没有考中的秀才，这些都一起过独木桥。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都是正常的。”
“那把好好的书给她们。”
“还有暖暖的。”暖暖拉着宛宜的下摆。
宛宜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抱着两个女儿亲了一口，才摇头说道：“那么多人读不起书。你给谁？给了他们？能保存住吗？”
她的目光渐渐变得飘忽：“说来说去，都是穷。穷得饿肚子了，谁还愿意读书。书籍虽好，可比不上填饱肚子的一个馒头。所以……弘晖啊，你要记住，要像你阿玛一样，把目光放得远。不要只计较眼前的一些利益得失。若是国泰民强，百姓不饿肚子。大家手中有钱不慌。那么一切的一切，都有得商量了。”只是这些，在饿肚子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那窑厂里的人，若是有银子，又这么会看到个穿着富贵的就眼红，脸上透露出的表情都是贪婪。
倘若国家强盛，物博人盛，有一个明君。愿意舍弃大富贵，教化底层的人，那么……
宛宜摇摇头。
有时候觉得有一个皇帝不好。有时候觉得若是有一个明君的话。在一言堂的情况下，对百姓是福。
四阿哥既然已经露出了要争的意思，她总不能让她的弘晖像弘历那样。她承认乾隆并不算太糟糕，可若是有一个更优秀的继承者为何不要？
她实在是不愿意几百年后，这片土地上重复同样的历史，洋夷嚣张，到处是烧杀掠夺。即便是要暴力政/治，那也应该是对外。
这些日子想得想多，宛宜的内心就变得有些黑暗。
有时候甚至在想。若是康熙早二十年死了，让雍正的在位时间更久一些。是不是她的一些措施就可以提早实施。
太子提前废，八阿哥提早被发现了夺嫡的心思。在他还没有完全隐藏好之前，大阿哥已经开始防备这个弟弟，收走了大半的人脉。
所以……也没有什么不行的吧。
马车里同时沉思的不只是宛宜一个人，三个小混蛋皆是认真地思考。要是从前在京城的时候，他们虽然也听人说外面百姓的时候，也在庄子里见过那些佃户。可那些一来不是亲眼见到的，二来庄子里的人情况比之外面又是好上许多。
但是这两三年，他们三人一直跟着四阿哥和宛宜到处游走，去的地方多了，看的事物多了，眼界就不一样，心境也是发生了变化。
宛宜虽说主要是教导弘晖，可也不会去避着暖暖和好好两个人。虽说在她那个时代京城有人开玩笑说什么皇太女这些。可即便是武则天，她到了最后也是不得不还政回去，后继者还是男子。
而且宛宜想，她的女儿若是要活得恣意，活的女人不比男人差，只要他的父兄够强大就行了。
可能会有人说她轻视女性，可压力这个东一日一日地辗转难眠，她不愿意自己的女儿也这样。
回到院子，三个孩子依然是傻愣愣的模样。
宛宜带了他们回去，正好是膳点，就叫了其他人一块过来吃。
十三看着丰富的菜，终于不忍心，想起了十阿哥。
四阿哥斜睨了他一眼。
十三立刻双手双脚放好，嘿嘿一笑。
四阿哥暗道：蠢样。
他自然不会真的让十弟受苦，不过他这人的性格依然闷、骚，除了宛宜和三个孩子外基本上就不喜欢对人解释。
好在十三这个贴心小棉袄非常人，很能明白四阿哥的苦心。
“他们怎么了？”五格手里捧着只大碗，比旁人的足足大了一倍。他饭量比别人大一些，之前有十阿哥一起，今天倒感觉有些孤单了。这一孤单，就眼睛乱瞟，注意到了三个孩子那里去。
宛宜低头看了看，道：“好了，别多想了。先吃饭，吃完了，有什么不懂再问。”
暖暖最乖也最听话。
好好道：“那我能问阿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