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阿哥所往左数第二座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前院更是杯觥交错、酒香四溢，实在热闹非凡。
往后一进的院子却是与前院形成鲜明的对比，安安静静地，宫人们束手而立，偶有走动，发出的声音却也是几不可闻。窗户外能看到屋里面烛火摇曳，那对硕大的龙凤烛摆在几案上，无风而扬。
宛宜坐在床上已经有将近一个多时辰了，今日是她大婚的日子。昨天的时候，三个哥哥就带着侄子们把自己的妆奁已经先一步送到阿哥所里去。这是不到成婚的那一刻，是不知道家里人为了给她准备嫁妆所耗费的钱财和金银。难怪会有那些满族贵亲为了女儿的妆奁“图体面而尽力求丰”后，使得一段时间内生活拮据。
她是直到昨天才拿到妆奁清单，不说冠帽衣物、珠宝首饰、被褥毡帐枕垫、家具摆设，还有给准备的几处铺面和庄子，就单单是现银给了两万两。这也就是费扬古从前跟着打仗，积累了不少财富，星辉又听了宛宜的话派人考察了广东那边的情况，果然让门人做起了生意。要不然自己这一嫁人，就几乎等于搬空了乌喇那拉府。
谁能晓得阿哥大婚，皇室会这么抠门，阿哥所里的一应物件基本上都是嫡福晋的嫁妆所出的。小到迎手、靠杯，凳机、足踏等物，大到书隔、箱橱，就是她现在坐的紫檀架子床都是自己的陪嫁。零零种种加起来勉强压缩到了一百六十四抬的嫁妆，这还是因为前头的大阿哥成婚的时候，大福晋也只有这些抬数。她作为弟媳妇自然不能超过大福晋，原本还想减去一二，可一百四十八抬的数目有些不好听。再减，就是让宛宜底下的阿哥福晋们难做人了。
婚礼是在夜晚举行的，从进宫后坐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到目前为止除了女官，宛宜还没有见到榆嬷嬷、杏云、梅雪以外的人，就是四阿哥的声音都还没有听到。前院的喧嚣热闹倒是一直不曾断了，不过这边的屋子却是安安静静地，落叶可闻。就是那对龙凤烛燃烧之时，偶尔响起霹雳的声音都是清晰入耳。
“姑娘再忍一忍，奴婢去打听过了，四阿哥已经往这边过来了。”梅雪刚说完话，就被榆嬷嬷打断：“还叫姑娘呢，往后就得叫福晋了。”话语虽带了训斥的意味，可脸上的笑意还是表明了她的好心情。
故而，梅雪并没有多少惶恐，只是轻吐舌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总是忘了。”抽了自己一嘴巴子：“下次定不会忘记。”
隔着红盖头，宛宜没有看见她的表情，想来是有些好笑。
只是，她们这边才要继续说话，就听到房门被敲响。顿了一顿，屋外有人道：“福晋，奴婢求见。”
“怕是要准备合卺酒了。”榆嬷嬷提醒道。
宛宜听着声音耳熟，遂问：“是不是红日。”
“回福晋的话，正是奴婢。“
梅雪和杏云多少听说过自家姑娘在宫里选秀的一些事情，对于当时伺候的宫女是红日也是知道的。闻言也不需要吩咐，杏云快步过去开门。
红日站在最前，后头跟着两个宫女手里捧着托盘。进了屋，那两个宫女就在架子床边站好。
红日则向宛宜行跪拜礼，在等待的时候，心里有些紧张。
“梅雪，快把红日扶了起来。”因着红盖头看不清宛宜的表情，只是听着声音轻快，似乎没有恼意。
红日暗暗舒了一口气，不等梅雪真的伸手来扶，就缓缓起身，立于一旁。从她进来后，榆嬷嬷就一直在大量，见状微微颔首，再不多言。
四阿哥来的时候，女官再一次被从隔壁请了过来。
方才进来的两位宫女，第一个托盘上放着的是系了红绸的细长玉如意。在女官的请示下，四阿哥把红盖头挑起。
目光一碰上，宛宜垂下头。
曾经宛宜读过这么一段话：掌上香罗六寸弓，雍容胡旋一盘中，目成心许两匆匆。她一直不太了解目成心许的说法，为何两个人目光相视，就能互通爱慕之意。可方才那一眼，虽不是真的怦然心动，却也是多了几分暧/昧。
屋内的气氛渐渐旖旎，女官马上让人奉上合卺酒。
宛宜轻呷一口，才放下酒杯，屋里就只剩下四阿哥与她两个人。
四阿哥的视线在环视一圈屋子后，才重新放到身边坐着的人身上。良久的沉默后，开口说道：“你……很好。”
宛宜因为太过于惊讶，导致下意识地抬头往身边人看去。嘴唇有些发干，早知道方才即便是酒水，也多喝一些才好。宛宜有些懊悔，怔怔地看着四阿哥却不知道说什么。问他为什么觉得自己好？
只是不等她下定决心，身边的人已经站了起来。“前头太子二哥和兄弟们都在，我还得过去。”
宛宜傻愣愣地哦了一声，跟着站了起来。
四阿哥眼里闪过一抹满意，突然走近了一些，然后微微抬着下巴看了宛宜一眼，这才抿了抿嘴唇，语气多了一丝亲昵：“福晋不用送了，爷自己走。”
人这么说，宛宜可不敢真得这么做，还是一步步跟着来到屋门前。
显然她的做法似乎取悦了眼前这位四阿哥，甚至让他伸手想要去揉一揉她的头发，却在发现带着冠帽后，才放下手，开了门出去。
宛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点点地想着方才两个人在一起的种种动作。忽而脸色乍红乍白，下一瞬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
似乎方才四阿哥突然地走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