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有两瓣葵花子的壳不偏不倚刚刚落到庄善若的裙边,有一瓣还紧紧地粘上了她的裙角。
庄善若抬起头,只见院子里摆了张竹椅,上面铺了软软的垫子,童贞娘正懒洋洋地坐在上头,大半身子隐在阴影里,只将一双穿了桃红绣花鞋的脚翘到了太阳地里。她手里抓了一把葵花子,灵巧地撮起另一只手将瓜子丢到嘴里,也不知道怎么一努,吐出来的就是清清爽爽地两瓣瓜子壳了。
院子的地上以她为中心,周围几步远的地上全都零星地散落着瓜子壳。
庄善若皱了皱眉头,只瞥了她一眼,挪动脚步要从她身边走开。
可偏生童贞娘不想放过她,赶紧将嘴里的瓜子壳啐出来,道:“大嫂,可回来啦?”
若是在平时,庄善若还会和她敷衍几句,可是此时,她自己整个人都支撑不住了,只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权作招呼了。
“大嫂可真是我们家的大忙人哪,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团团转,几天也见不着一面。”又开始不阴不阳的了。
庄善若脚上不停,只当做没听见。
童贞娘将手里剩下的葵花子甩到了地上,然后拍了拍手,又对着阳光看了看涂着大红蔻丹的手指,嘴里闲闲地道:“呦,当这儿是什么呢?想走就走,想来就来的,哭丧着一张脸,倒像是我们欠你似的。”
庄善若脚步一顿。
“我就是养条狗。偶尔给它块骨头啃啃,给它片破瓦遮身,它好歹也冲我摇几下尾巴吠两声。”童贞娘脸上带了恶毒的笑容。斜睨着看了庄善若一眼。
庄善若将那口怒气咽了下去,继续往后院走。
童贞娘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上,哪里肯收手,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道:“大嫂是个能干人,即便是孤身一个,可也总有吃饭的去处落脚的地方。可不像我们这些没出息的,离了男人孩子就过不下去了。”童贞娘满心挑衅。又道,“哦,我忘了告诉你了,老太太早上吩咐我。若是你再不回来,就将后院那间柴房收拾出来,不拘放些杂物,也省得白空着。”
庄善若满腔的怨愤、失望、委屈被童贞娘撩拨得像是熊熊的火焰腾地燃了起来,恨不得当场就将一切烧成灰烬。
“怎么?大嫂出去几日,竟成了哑巴了?”童贞娘掩了嘴笑,正要撅起屁股起身,当着庄善若的面再奚落她几句,却忍不住惊呆了。
只见庄善若回过头。直直地盯了她看。标致的脸上冷若冰霜,最可怕的是那双秀丽的杏眼怒睁,似乎能从里面pēn_shè出熊熊的火焰。将她当胸烧出两个洞来!
“你,你要做什么?”童贞娘哪里看过这样的庄善若,气势便不由得矮了下去。
庄善若鄙夷地看了童贞娘一眼,这样出身好人家,嫁得也算是如意的女人按理说应该是一心一意地去做她的贤妻良母,可偏生就像是一只让人生厌的苍蝇似的。哪里有热闹哪里有好处便往哪里钻,拜高踩低。十足的势利眼。
童贞娘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梗起了脖子,叫嚣道:“怎么,你还有理了?瞪着眼睛看我做什么?哪有做人媳妇几天几夜不着家的?我们许家娶了你这样的媳妇,可真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她似乎忘了,她也只不过是许家的媳妇罢了。
听着童贞娘不干不净的话,庄善若眼中的怒火突然熄灭了,脑海中恍若记起那日在得月阁的楼下看到许家宝与另外一名年轻女子以嘴哺酒的情形。如若她是二郎,家中有这样恶形恶状的媳妇,怕也会耐不住寂寞,另觅温柔乡吧!她看着童贞娘因为表情太用力而扭曲了的五官,又不由得对她心生怜悯——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
童贞娘见庄善若的表情又变得柔和了,还只当是她忌惮自己几分,不由得又得意了起来,道:“大嫂,说起来,我也知道你的难处。你自去歇着,老太太那里我帮你去说去!再说,你和许家最多还有小半年的缘分,总不至于撕破脸,总要好聚好散才是!”打一巴掌揉几下,是童贞娘惯用的伎俩。
庄善若冷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自是往后院去了。
“哎,哎!是好是歹你倒是说句话啊!”童贞娘倒有些捉摸不透庄善若的意思了,跳着脚喊道,却不知道她这副破落户的样子又有多么让人生厌。
……
庄善若几乎脚不点地地走过后院。菜园多日没照料,早就杂草丛生,荒芜成一片了。泥地上留下了零星的几个脚印,原本长得极好的扁豆韭菜之类的也被人采摘得差不多了。
庄善若全然不在意,她打开柴房的门,一股潮气扑面而来,夹杂了些霉味,可是闻在庄善若的鼻间却是温暖而亲切的。她拖着疲倦的身躯,将自己丢在了木板床上。
木板上只铺了一层薄薄的褥子,并不软和,但是至少是个踏踏实实的存在。庄善若将脸埋到略带了丝潮气的褥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感受着用久了的棉布熨帖的触感,在人前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突然放松了下来,不由得狠狠地掉了几滴眼泪。
也不知道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趴了多久,直等到外头暮色四合,炊烟升起,传来了些许的烟火气息,庄善若这才觉得失去了的力气一点一滴地又充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竟也觉得肚子饿。
庄善若不由得苦苦一笑,能够感觉到饿,说明还不算是太坏。
她正想挣扎着起身,不知道有个什么热烘烘湿漉漉的东西在她的腿上拱了又拱,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