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座天下苦的从来只有百姓,与那些高高在云端的世家豪族无关,因为他们都是垂钓者—谢如烟。
........
从龙虎山传出红袍人已死,还不到半个月,江湖中人对那个犹如昙花一现的杀神,从天下哗然到开始淡忘,仅仅花去十天,不过这就是江湖。
如果你不能一直站在巅峰,如果你陨落于途中,对江湖中人来说,你就只是一个偶尔会谈到的对像,也许有叹息,也许有同情,但更多的是嘲讽,嘲讽你不能一直立于巅峰,嘲讽自己不曾登上高山,这就是江湖。
........
长安,本朝权力中心。
天下人都在围绕着这座帝都,展开无数的明争暗斗。不去说那些上一任帝王的事,单单说现在这位以十三岁之龄登基的陛下,一路跌跌撞撞走来的这些年。
七王叛乱,太平道起义,好不容易都压下,却又出现凉州将军卖国,导致整个凉州沦陷。
这些事情是谁的祸?不是那个背起骂名,挑起种种祸患的女子,深究原因都是那些世家豪族的祸!可是再怎么知道,高坐椅子上的少年帝皇,也不能不用那些人。
因为这座天下,还是世家豪族的天下,官吏还是世家豪族的官吏。
“江山倒,帝皇倒,世家永不倒。”
这是那个被天下人唾弃的奇女子对他说过的话,逐渐年长的他深有同感,他说好听是帝皇,不好听就是那笼中鸟,笼中龙,那怕他相信自己就是这座天下的真龙,在世家大势没去之前,也只是囚龙!
好不容易和平十年,除去那些小打小閙,终归是让这位刚过而立之年的帝皇,过上一段安稳日子,可以慢刀子割着世家的肉。
但三年前谣传那消失已久的传国玉玺,在昆仑山出世后,这座天下又热闹了起来。
玉门关外,北狄与草原结盟,对中原大地虎视眈眈,草原那座封山三百年的长生天开山而出。
中原之内,被慢刀割肉的世家,更是借着那一次玉门关事件,再次展开博奕。
六十九岁的曾错,是一流世家曾家的上任家主,是当朝太师,身为前朝两大托孤重臣之一的他,这一生经历过很多很多事,做过很多很多事。
在这座城里头活了大半辈子的他,历经两朝,更是先皇指定的托孤重臣,现在皇帝老师,他从来都是坚定的,站在皇帝队列中,帮着割世家的血肉,那怕身为曾家上任家主。
从大朝议中退下来,刚走出大明宫,掌管外府的红衣大太监,便匆匆小跑到他身旁,让他往兴庆宫后花园稍坐,陛下让人准备了一台戏,想与他共聚小刻。
谢过那位皇宫中仅有十二人的大太监,他依言跟着他往兴庆宫后园走去。一路上叫李顺的大太监和他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是踏入兴庆宫的时候,大太监莫名奇妙道:“最近京中密探传回消息,说那红袍人是假死,似乎是打算在背后兴风作浪。不过依老奴看,一人而,举手可覆。”
第二句则在长廊中,前方带路的他,像是忽然想起道:“太师大人。大年前,老奴便奉命离京到幽州稿赏林将军,还望太师大人多加照顾。”
最后一句则在踏入后院的时候,望着刚下过雨的地面,大太监关心道:“太师大人,刚下过雨,你老人家小心路面。”
曾错马上就领悟出看戏是假,这三句话才是真,皇帝陛下是不相信自己,又或者说曾家了。
在那座兴庆宫中看完戏,吃好御膳的他,走出那座皇城后,并没有直接坐上马车,回到城内那座曾府,而是几乎走三步停一步的往家中走去。
本朝律例,驰道分左进右出,中间则只能是加急军报和皇帝出巡使用,违者轻则罸千金,重则诛连大罪。
走在那条贯穿南北的驰道中,曾错没有理会别的马车怎么办,就那样慢悠悠走着。这一生都在循规蹈矩的他,就不能不守规矩一次?陛下都让自己退位,让自己放手幽州军政,让自己曾家别打算借红袍人生事,就不能忍自己一次?
决心放纵一次的老人,在驰道上走三步停一步,完全没想过身后已经排成长龙的马车,不远处头大如斗的京兆府尹,豁出去的他就抱着一个,你们都得看着跟着老夫的想法,反正有本事就来动老夫看看。
可这个长安城内,龙椅上那位不发话,谁敢动他这一人之人,万人之上的老人?
这一天长安城内,出现一个千百年未有的奇景。本该车来车往的驰道上,一辆辆看不到尽头的马车,一队队由京兆尹带队的兵衙,跟着一位老人慢悠悠的而行。
从那座皇宫中出来后,缓步行走的他在回想这一生。
犹记得那一年十七岁,他被家中赶出去,要他负笈游学两年才能回家。
东海的小渔村里,他认识了一位读书人,更为他在东海停留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让他对那个叫白晨的读书人,敬佩不而!直到今天,他还记得那个喜欢书而读书的他,更记得与他说过的话。
有一次谈话中,读书人说再读几年书,便往凉州或幽州投军,很佩服他学问的自己不由奇怪问道,为什么不到京城考取功名?以你的能力必当高中!读书人笑了笑,没有回答为什么。
五年后,边关爆发大战。
那个被所有游牧民族奉为王的“棠黎孤涂单于”,领三十万铁骑直扑中原大地。
已经是正四品少府少监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