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飞扬,心慌慌,潼关漫道思故乡
生别离,死亦逢,死别难续路蒙蒙”
凄凉悲戚的男子歌声从远方传来,歌声一句比一句悲凉,让人神伤。但听到歌声的陌无双此刻却露出了笑容,莫不是他已然知晓来者何人。
他怀里得逐影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但是他知道,他还活着,这让陌无双平生第一次感激上天的眷顾,他忍不住地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一辆纯白的马车停了下来,在黄沙漫天中格外醒目,马车前头插着一面旗子,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大字“哀”,马车里面放着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很新,上面的漆还没有完全干。
赶车的人从车上下来,一身丧服,他的年龄约摸四十来岁,身材高大,比梁成还要高出大半个脑袋,他腰间别着一个金色的铜铃,他一起身那铃铛便发出凄怨的声音,全然不是金属清脆的声音,倒像是一个人“呜呜”的哭声。
他的左眼已经瞎了,用牛皮眼套遮住,但右眼却十分明亮,仿佛能洞悉一切,他的鼻子十分高挺,不像中原人,嘴唇又薄又细给人一种薄情的感觉。
“属下来迟,请主上恕罪。”男子弯腰请罪道。
“杨无忌还是不放心让您跟过来了。”陌无双摇了摇头笑道。
“属下一接到杨左使的飞鸽传书,就一路赶了过来,好在,无碍。”男子说到“好在,无碍”这两句时忍不住啜泣,像是哭丧。
“这一次麻烦吴右使了。”陌无双拜托道。
“主上见外了,叫我不哀就行。”吴不哀悲悲戚戚道。
来人竟然是“哭丧鬼”吴不哀,这个被誉为西域第一刺客,黑白两道都不给一丝面子的吴不哀,此刻居然在陌无双面前如此毕恭毕敬。
在陌无双的示意下,吴不哀将梁成和李轩带到了马车上,马车里的那口上好的楠木棺材,在吴不哀的一番拆装下,竟然变成一张床和一张桌子。
陌无双无动于衷地看着他把棺材里放飞那些东西摆在新“桌子”上,显然这不是吴不哀第一次在他面前做这些事。
吴不哀慢悠悠地赶着马车,虽然已经夜幕将近,但他丝毫没有加速的想法。
“来劫杀我的人是南宫玄。”陌无双开口道。
听到这名字吴不哀原本哭丧的脸此刻了多了一丝惊讶,“他居然还活着。”吴不哀悲悲戚戚道。
吴不哀突然停住了马车,转身用他那只发光的右眼盯着陌无双许久,就像是盯着一个怪物。
“您在好奇,我居然也活着。”陌无双道。
吴不哀不否认,他瞥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两人,又看了看陌无双道:“如果他还活着,那就意味着南唐那些旧人还活着,没有人可以从那群人手里逃脱,绝无可能。”
吴不哀说得斩荆截铁,显然对于这个南宫玄他十分了解,可是正是了解他才觉得惊讶,他们是如何能从他们手中生还。
少年还是当年他遇到时的那个少年,只是眉目之间多了些清冷,他记得这少年在毒经上的造诣颇深,但即便如此,在南宫玄那样一群人手中,他的毒根本发挥不了作用。
陌无双道:“吴右使,依您之见,当今世上能打败南宫玄的人有几人?”
吴不哀微微想了片刻道:“在世的,怕是没有人可以打败他。”
“您也是早年成名的杀手,若您与他一战,如何?”陌无双问道。
“我?”吴不哀的声音像是厉鬼哭泣,“我如今不过是个废人,根本没有资格与他一战。若是早个二十年,有一个人倒是可以跟他一较高下。”
“何人?”陌无双问道。
吴不哀面露凶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眼道:“就是毁掉我这只眼睛的人,梁佑。”
“梁佑?”陌无双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
吴不哀道:“他成名早,死得也早。”
“谁杀了他?”陌无双问道。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又聪明的女人,英雄总是喜欢这样的女人,但这样的女人通常都是婊子,他死在一个婊子手上。”吴不哀不屑道。
对于他这一番刻薄之词,陌无双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转换话题道:“您知道当今大梁的太后柳氏吗?如今南宫玄为她效力。”
“我不知道。”吴不哀道,“我长年居住在西域,但是……”
吴不哀冷笑,他的声音本就总是带着哭丧的调调,此刻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人他效忠的从来就只有一个主子。”吴不哀道。
南宫玄是南朝第一大将军,他的主子自然是南朝皇室,他愿意被一个女人差遣,那这个女人肯定是南朝皇室后裔。可是南朝覆灭时,全部皇室宗亲子弟尽数被大梁屠杀,这个女人又是什么身份呢?当年舒贵妃谋反案是否与这些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陌无双想到这里,愈发觉得扑朔迷离。
“主上,在下还有一事不明。”吴不哀道。
“吴右使想知道,南宫玄为什么放了我,我也不知道。正如您所说,这一次我们三人必死无疑,但是……还有很多事我还没调查清楚,等我查明,我定当予以告知。”陌无双道,他能怎么说,告诉他是自己的死侍以命护住了他,他不会信,就算是自己,依然对逐影有太多的疑问,在一切还没有查明之前,逐影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吴不哀没有继续追问,或许他也需要保留一点未知的想象。
驱车,吴不哀悲戚的歌声伴着车马声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