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说,刘娟儿刚刚安稳几分的心又冒到了嗓子眼,虎子显然是没想到这遭,大夜话音未落,他摔了药瓶就抽身超后院疾步而去。刘娟儿急忙扭头对老旺头丢下一句“我爹娘马上就回了,你们自己注意着点儿!”
虎子两脚翻飞地过外堂,刚刚迈过内院大门,却见古婆子搂着个大包袱一边抹眼泪一边往外走,他没法子顾忌这老婆子的心情,只错开几步,绕着半个圈继续朝内院跑去。古婆子一抬头,一脸茫然地看着迎面而至的刘娟儿,心想刚刚咋刮过去那么大一阵风呢?没等她想明白,刘娟儿也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同她错身而过,装着弓箭的小包袱在她背后上一甩一甩。
“唉……到底是人老了,惹人嫌,小姐也大了,瞧不上我这老婆子了……”古婆子涰着眼泪摇了摇头,一边叹气一边慢慢朝外堂里蹭去,她扭巴扭巴走到外堂的通路前,本想一口气迈过去,就此不回头!却感觉脚下似有千斤重,在刘家快活安稳的日子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只令她进退两难。
“嗨呀,你这个老婆子,是日子过的太好了要作死啊?”却见老旺头一拐一拐地从外间走了过来,远远地就抬头对古婆子安抚道“听我一句,人生难得老来安,你若是就这么回你儿子那边,保准就能安生过日子么?东家娘子都是厚道人,你平日就算有啥话讲的不好听,他们也不寻你的事,你当这是给你脸啊?这还不是尊着你老脸上的皱纹?!你怕东家真的出事牵连到你儿子家的名声,可不好笑呢?你儿子媳妇一直对你不孝敬,名声早八百年就坏了!你还做梦呢!”
闻言,古婆子恍然大悟,只因这个时代不孝敬的名声非常罪过,是以就算儿子媳妇确实对她不够孝敬,她对外也只是一味瞒着藏着,以为自己藏得深,却没想到连平日里不怎么打招呼的老旺头都瞧的明明白白!可见外面的人是咋看的!
“老了老了……到哪儿都受人嫌……”古婆子抹了把眼泪,嘟嘟啷啷地退开半步,却见老旺头一拐一拐地走到她面前,举着一方粗糙的帕子抹在她的老脸上,两眼发光地高声道“谁说老了受人嫌?咱们吃过的盐比后生们吃过的饭还多呢!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咱经过这么多事儿,谁能说这把老骨头没用?”
“你当你是谁呀,你就摸到我脸上来了!呸!老不休!”古婆子老脸飞红地啐了一口,夺过帕子大声醒了把鼻涕,就手将包袱摔在地上。
不过多时,刘娟儿和虎子一前一后地回到前院里,两人脸上都不大好看。张氏抱着啼哭不止的小果子跟在他们身后,脸上满是茫然之色。没等几人走到面前,大夜忍不住抬起缠满了纱布的脑袋急声问:“咋样?小姐,少爷,后院那头咋样了?猪马牛羊都还好?你们咋都不说话呢?”
“没事,别担心,后门锁得死死的呢!挂锁门栓子和链子锁上连一点擦痕也没瞧见!”刘娟儿心不在焉地抬起下巴回了一句,她怎么想也想不通,那头羊到底是怎么受了惊才冲上山去的!虎子脸上的疑虑更深,他堪堪绕过刘娟儿的身子,正要开口对大夜再问几句,却见大门猛地被撞开,露出刘树强横眉竖目的脸。
一个衣衫破烂,满脸狼狈,看不出原本面目的瘦长人影在村道上疾步飞奔,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凭着一股搏命的意念跑向村学的方向。因清明节气,偌大的村学里是空无一人,便是连戚先生也赶回老家扫墓祭祖去了。
那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村学的东南角,一头扑到一丛茂密的草皮中,此处的野草长了有半人高,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草丛里的墙壁上开了个狗洞。却见那人一拱一拱地扒开野草钻进了狗洞,喘着粗气一抬头,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
村学里四处静悄悄的,唯有一处反常,只见那西南角处的小厨房半敞开着房门,有一股淡淡的青烟从门内飘然而出,混着几分食物的浓香气味,显而易见是一股炊烟。谁人敢偷溜到村学里启开厨房弄饭吃?
一身狼狈的姜先生艰难地撑起身子,抬起伤痕遍布的脸,心如擂鼓地朝小厨房那头走去。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赶快回卧房收拾细软跑路,但不知为何,那小厨房里的炊烟似乎别有一番引力,只让她脚下不停,没多久就走到了厨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