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四天,皇帝要么召叶薇去永乾殿、要么驾幸拾翠殿,总归是要见到才罢休。比起侍寝次日破格晋封,随后几天的专宠才真的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
而对于董氏被罚一事,众人原本都顺理成章地认为陛下是为了宣妃,可随后的发展却让大家生出了和妙蕊一样的想法。
兴许,叶容华在里面也占了点因素。
毕竟她新近受宠、春风得意,皇帝为了她杀杀旧爱的面子不足为奇。
叶薇知道外面怎么传她的有,最过分的便是说她一次侍寝就勾住陛下的心,莫不是床上功夫过人……
叶薇想着皇帝当时那激动莫名的样子,还有这几个晚上的痴缠,在心头冷笑连连:呵呵,搞不好你们真说对了。我在这方面有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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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八那天,宫中出了件大事。太后赵氏旧疾复发、来势汹汹,惊动了整个太医署。皇帝一结束朝会就赶到了长乐宫,此时六宫妃嫔都聚集在了外面,恭恭敬敬地等消息。
内殿只留了皇后、襄愉夫人还有宣妃三人,其余人没资格入内,只好在外面摆出忧心忡忡的样子,显示自己十分有孝心。
皇帝到的时候神情很严肃,她们下跪行礼,他却看都没看一眼便径直入了内殿。面面相觑片刻后,还是睦昭仪做主道:“妹妹们都起来吧。陛下挂心太后,一时半会儿是想不到咱们了。”
美人江氏忧心道:“怎么会突然旧疾复发呢?太后将养了这么些日子,不一直都好好的吗?”
她的问题也是大家的问题。国朝仁孝当先,陛下虽非太后亲生,却一直对她十分孝顺。若太后出了什么事情,她们这些宫嫔搞不好也会受牵累。
睦昭仪倒是听说了些传闻,但这会儿也不好说出来,便道:“有道君庇佑,太后娘娘定能平安无恙。”
璟淑媛附和,“是啊,太上皇身边的天一道长不是为太后娘娘算过吗?娘娘福泽深厚,自可长命百岁。”
吉利话大家都会说,忙跟着点头,唯有叶薇悄然与对面的沈蕴初对视一眼,彼此眼中暗藏深意。
来长乐宫的路上她就已经得了消息,太后之所以生病不是因为别的,正是因为陛下。
“今早的朝会上,陛下提出……想接隆献后入宫过年……”
叶薇轻轻地吸了口冷气。
隆献后杜氏,这是皇帝的生母。
当今皇帝那复杂的身世,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叶薇都了解了很多。
他不是赵太后亲生,甚至不是载初帝亲生。
载初皇帝生性散漫、fēng_liú好色,可惜到四十岁还没有儿子,只好在大臣的建议下从宗室子里过继了一个,养在皇后膝下,便是今上贺兰晟。
他原是隆献王之子,成为皇后养子的时候不过十岁,却已是皇族里有名的早慧郎君,令许多大臣对他寄予厚望。而人到中年的载初帝越发荒唐,竟迷上了修道炼丹,广招道士参详道法,把宫里搞得乌烟瘴气。这样他还嫌不够,居然在五年前禅让皇位,把自己关在建章宫内,一门心思追求长生之术。
于是本以为还要在太子的位置上熬很多年的贺兰晟就这么即了位。
登基之初,贺兰晟本打算按惯例册封自己的亲生父母为皇帝皇后,却被左相宋演阻挠,最终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封了隆献帝、隆献后。
隆献帝二十年前就已不在人世,隆献后却活得好好的。如今皇帝想接生母入宫过年,这心意无可厚非,但生母来了,宫里的养母该如何自处呢?
这个问题真是越往深想越微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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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在半个时辰后出来,身后跟着皇后等三人。皇后柔声劝慰,“陛下且宽心,御医也说了,太后的问题不大,调理一下就好。”
皇帝淡淡瞥她,虽然没说什么,皇后却觉出一股寒意,脚步立刻僵了。
朝会的事情她也知道了,父亲当众驳斥了他要迎母入宫的要求。所以,他是连自己也记恨上了?
襄愉夫人和宣妃对视一眼,知趣地不再开口。太后明显是拿病相挟,皇帝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去触霉头为好。
连这三位都怕了,旁的宫嫔更不敢主动上去搭话,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皇帝玄黑刺金的袍摆经过她们面前,眼看就要径直出殿,谁承想到了一半却又折了回来。
他停在叶薇面前,看着微露讶异的女子,淡淡道:“陪朕出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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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出风头了。
叶薇随皇帝走在太液池边时这么想着。如今真是风头极盛啊,平时也就罢了,这种明显烦躁抑郁的时候他竟选了她作陪,还是当着阖宫妃嫔的面,实在给她大大长了回脸!
想到离开长信殿时众人各不相同的表情,叶薇得承认,这感觉确实不错。
碾压对手的快感!
晚风凛冽,刮到脸上如冰刀似的,皇帝却浑然不觉,只是面无表情地朝前走。叶薇眼珠子一转,提起裙子几步跟上他,小手自动攀上他的手臂,“陛下……”
他驻足,平静地看向她。
叶薇把他的一只手拢在掌中,呵了口热气,“陛下,这里太冷了,您会冻到的。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仿佛为了配合她的话,一朵雪花飘飘摇摇落下,然后细细碎碎、洋洋洒洒,让彼此的脸颊都冰凉一片。
又开始下雪了。
叶薇裹了身雪白的狐皮斗篷,娉娉婷婷地立在他面前,连睫毛上都落了几片雪花。这样的她,仿佛雪地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