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音听了竟笑了,“你肯为他出两万大洋?为什么是这个数儿,说来给我听听。”
云扶心下微微一颤。
“我倒不明白大头领你为何要这么问?这个价码儿,有什么不妥么?您是嫌多了,还是嫌少了?”
原本以为这悍匪是个粗鲁的绿林之人,想问题也许没那么精细。可是眼前看起来,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是空有四肢的,脑袋也一样好用。
白音抬眼盯着云扶,“我不会告诉你,我嫌多还是嫌少,我只是觉着你提出这个数目字儿,挺有趣儿。”
“按说,两万大洋是个相当大的数目了,可是与你们商家的财产比起来,不过是九牛一毛~~可是呢,要用两万大洋来买一个保镖的命,又似乎有些太大方了。”
云扶心下也不能不给个称赞。
云扶深吸一口气,先是歪头带一缕调皮一笑,“因为两万大洋,够买一辆最新款的、从国外进口的小汽车了。现在的名门望族、富商巨贾,最新鲜的玩意儿都是小汽车。大头领你也有资格拥有一辆。”
云扶冲窗外努努嘴,“比你骑马可舒服多了,不怕风吹雨打,而且长途算起来,比你的马还能跑更远的路程。”
白音眯起眼来,“就因为这个?”
趴在地下的封百里,像个大虫子似的,在这一刻微微地蠕动了蠕动。仿佛冬眠了太久,或者已经死过去了,这一刻终于缓过一口阳气来。
“跟您说笑呢!”云扶这便笑了,亮声道,“我肯出这个价码儿的缘故,自然是因为他比普通的保镖要更贵、更重要。大头领你该知道,他可是靳军的一位营长,不仅仅是我的保镖那么简单。所以我有义务尽量买下他的命来,别让他受我连累。”
“可是话又说回来,再重要的保镖,再是靳军的营长,可是对于我一个商人来说,依旧还只是一个保镖。我能为一个保镖出到的最大的价码儿也就这些了。我对得起他,也对得起我自己的家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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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在商界,出价儿是个学问,是个技巧,有时候儿更是关系着生死存亡的抉择。
她能给眼前这个家伙出什么价儿,可能就会干系到他的安危去。
出少了,当然吸引不了白音这样悍匪的胃口。他们也许更喜欢宰了他,享受那一刻的痛快呢。
可是如果出多了呢……那其实反倒更危险。
一个被保护的女主人,肯为一个保镖倾家荡产么?如果肯,那么这个保镖的身份,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所以云扶掂量之下,给了这么个价码儿。
也果然白音这个人着实不简单。想想也是,能纵横江北这么多年,跟大帅靳千秋多年为敌,凭的绝不只是孔武有力。
白音手里托着一把盒子枪,用枪口摩挲着他肥大的鼻翼,“要不再加一口给我听听。如果我觉着合适,说不定就放了他。”
云扶眯眼盯着白音手里那把盒子枪。这是德意志生产的,她十二岁那年就见过。那年随着爸去德意志,亲眼见爸与德商签订合同,内文载:“七密里六三自来得毛瑟手枪二百杆,连有木匣手把,每杆连子弹五百粒,价计京公砝足银五十八两。共计京公砝足银一万一千六百两。在天津码头交货。关税在外。”
脑海中思绪流转,云扶却也半点没含糊,慵懒一笑,耸耸肩,“不加了。我都说了,他就值这个价儿。我要是加多了,对不起我爸留给我的家产。我还得留着那些钱,跟大头领您买我自己个儿的命呢,哪儿都能糟践在他身上啊?”
地上那人仿佛被绑得有些难受了,又蠕动了蠕动。
白音冷笑一声,“那你是不想管他的死活喽?你只需再加一口,只要加到我满意了,我就饶了他一条命去罢了。”
云扶不急着答话,倒是反问,“大头领真的肯?那难道不怕他回梅州去搬救兵呀?”
白音自负地哼了一声,“反正现在咱们离梅州也远了,就算他能自己走回梅州去,靳家再派人来追,也已经撵不上咱们了!”
“哦,是这样儿啊。”云扶认真点了点头。
白音眯眼紧盯云扶的神情,“那你还不赶紧再加一口?只要让我满意,那我就给你这个情面去。”
云扶不慌不忙抬头,凝注白音,俏皮一笑。继而坚定地摇头,“不好意思大头领,我们商人从来就不做赔本的买卖。两万大洋买他的命,是我的底线,再多一个大子儿我都不给。”
“商人就是商人,就算要看着您现在就枪崩了他,我也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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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音便是一挑眉,那地上的人又是一阵蠕动。
白音叹了口气,“唉,你听见了么,这就是你们家少夫人,这就是你用性命去保护的人……啧啧,可真抠,真是脑袋都钻进钱眼儿里去了。为了那钱眼儿,连掉脑袋都不怕了!”
地上如死一样的沉寂。
白音叹了口气,“想是也不好受。”
白音抬头望一眼负责看守云扶的那汉子,“沃力恒,去,看看那炖萝卜做好了没。给他们两个端一盆过来。要死,也让他们当个饱死鬼,别到阎王面前说咱们不仗义!~”
云扶便是一挑眉,没在意白音那“饱死鬼”的话,倒是先扭头盯了那沃力恒一眼。
沃力恒?呃,沃力恒……
那汉子冷冷瞪她一眼,上去就给她小腿一脚,“臭娘们儿,看什么看!”
说罢气哼哼地出门去了。
白音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