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赵匡胤的脸太黑,复杂的表情都看不太出来,他背着手,在地上踱来踱去。∑,良久才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太妙的法子,我能想到的无非从三面入手。一是让郭绍面临外面的武力威胁,二是内部叛乱,三是损其威信、名声。”
赵匡胤忽然站住,说道:“李筠……”
李继勋的脸色顿时一变,他的长子李守恩的脑袋就是被那厮砍下来的;杀子也就罢了,而且李守恩当初是好意去联姻,结果被那厮翻脸砍下脑袋,还送去东京请功!后来李继勋为了稳住李筠不落井下石,被杀了长子却迫不得已写信道歉,说什么犬子无礼才惹李筠发怒云云……实际上李继勋心里恨不得把那厮碎尸万段!
赵匡胤将李继勋的反应看在眼里,好言道:“我知道李兄心中有气,但咱们得从另一面想这事儿:就李筠那样,像是能坐天下的人?他要是就这么安稳地认命,等着朝廷缓过劲来削他兵权,说不定郭绍想着他在关键时刻没反水、真会放他一条生路,给个富贵。如此一来,李兄的仇就报不了。”
李继勋气道:“郭铁匠可不是什么仁厚君子,装模作样沽名钓誉罢了。他对孟昶等人宽厚,无非是觉得那些人没有威胁了,谁真要威胁到他,他斩草除根眼睛都不眨。”
赵匡胤道:“李筠就是个狂傲自大的匹夫,他要是没了兵权,有什么威胁?咱们想办法让他造反,便是让他自取死路。既报了李兄之仇,又能让郭铁匠舒坦不了。”
“上次我与李重进一同起兵,想拉李筠入伙,他也不情愿。现在让他孤军起事,如何能说服得了?”李继勋皱眉道。
赵匡胤道:“上次是你们之间相互不能信任,别说李筠那厮,李重进和李兄也拧不到一块儿;况且李筠谋反是为了自立,当时和你们一起起兵,李重进做大的资格更高……咱们再想想另一件事,去年起兵时,李筠敢杀李兄(李继勋)之长子,向朝廷表忠心,却又悄悄放走了北汉国的使节。却是为何?”
石守信听着二人说话,这时也不断点头,嘀咕道:“赵兄洞察入微也。”
赵匡胤道:“李筠那厮从未打消过干更大的事的念头,但情知自家地盘小兵力少,背后就是北汉国,一直留着余地来的。”
李继勋道:“赵兄此前不是说,北汉主只图自保,不思进取,他又如何愿意出兵支持李筠?”
“没有契丹看着河东这块地,北汉国这点人自保个屁!”赵匡胤说道,“只要契丹给其施加压力,给予一些支持,北汉住必听命于契丹。”
李继勋恍然道:“我知赵兄之意了!辽国现在虽然内部不稳,无心进取,但南院大王萧思温还一直记着仇。”
赵匡胤冷笑道:“李兄所言极是。辽国宰相多出于萧家,萧思温手控幽云十六州,在辽国也是树大根深的人物;不然他当年在涿州损兵折将,就该被处死了,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涿州之战,郭铁匠毫不手软,一口气屠了萧思温好几千精骑,萧思温不惦记着那血仇?”
石守信听罢,又赞道:“赵兄实非池中之物,而今咱们沦落至厮,您还能布局天下,非常人可比也!”
“唉……”赵匡胤听到赞誉,反而颇有些无奈的口气叹了一声。
他走到了窗户前,昂头看着窗外良久,头也不回地说:“咱们这些谋略,都是小道。大道已失……”
李继勋不禁问道:“赵兄所谓大道,是为何物?”
“大义,人心。”赵匡胤道。
他说罢,继续望着外面的景象。北风在肆虐,地上的积雪被风掀起,仿佛尘雾一般;头上的云层,仿佛万里涌动,可以化为各种意象,千变万化难以捉摸。
……
南唐国江宁城外,雨花台已被周军占领。郭绍就住在山林上的一座寺庙里,他正在写写画画,奇怪的勾勾圈圈如同鬼画符,文字也是潦草不堪,只有一些人名还大致清晰……李筠、符彦卿、张光翰、慕容延钊、折德扆等等。
郭绍不太习惯笼统地琢磨形势,他对各方的判断比较喜欢,甚至精准到具体的人名。
这里面有几种人,除了郭绍身边的嫡系大将主要集中在殿前司诸军,其他的人立场比较复杂。一些是不管谁掌权、谁在东京发号施令就听谁的,但又对郭绍众人有一些好感;而且仅靠战场立功升得太慢,毕竟机会有限,他们也有想法向郭绍靠拢。这类人如曹彬、慕容延钊等。
另外一些,同样是隔岸观火,但出于嫉妒或是纯属不喜郭绍这个人,心里很高兴看到郭绍倒霉。这等人在形势大好时不愿意轻举妄动,也不愿冒风险,可一旦郭绍遇到了不利处境、就极可能落井下石煽风点火。如折德扆,郭绍就不认为他看自己顺眼。
更多危险性极大的,如河东昭义军节度使李筠。
还有更多的手里有权有势有点兵的,大多习惯了上头争权夺利,都是见机行事的人。但因为不熟悉,他们也没表现出比较明显的立场,郭绍也搞不清楚那些人究竟怎么个想法。
郭绍停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史上赵匡胤陈桥兵变挺有名的,郭绍也想依葫画瓢,却又无从模仿……因为赵匡胤在陈桥驿被部下龙袍加身、然后就称帝建国只是一种表象,真正的部署考虑肯定很复杂;以前郭绍没有了解过那么详细,现在自然也无从知晓。但他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一个人“无辜”地就当了皇帝、事前没有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