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在外征战习惯了,回到安稳地之后,彭十三反而觉得颇有些难熬。自然,那一日刚回到南京的时候,忽然碰到衡山王大闹英国公府,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这也成了他心中耿耿于怀的一件事。虽说是男子汉大丈夫重在忠义信诺,但那忠义是对天子对英国公,却不是冲着一个刁蛮霸道的皇族。所以,张辅让他跟着张越前去山东上任,他并没有丝毫怨言,只一想到极有可能碰上那个讨厌的衡山王,他心里就难免有些不痛快。
昔日跟着张玉的那一代家将在东昌之役中阵亡殆尽,如今彭十三这些家将都是跟随他多年,战场上风里来雨里去摸爬滚打出来的,张辅并不完全将他们视之为下人,而是当作袍泽看待。因此,上一次的事情之后,他也是着意安抚,但若要说什么公道却是难能。
此番看着彭十三打点行装,见这心腹家将那张脸始终绷得紧紧的,于是在把人送到张府前夕,他少不得又多嘱咐了几句。
“十三,鲁王和赵王都在山东,下头还有那一系的不少郡王。我知道你不乐意和那些皇族打交道,其实越哥儿也未必乐意。明面上的冲突能躲则躲,但若是遇到躲不过的……你是个直爽性子,只会用拳头,动脑子的事情让越哥儿去想,他这人护短,断然不肯让你吃亏。”
彭十三决计没想到张辅竟会说这个,愣了许久方才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打躬:“大帅放心,属下就是那句话----要是越少爷有一丁点损伤,您取了我的脑袋去!”
眼看彭十三带着八个健壮家丁杀气腾腾地往南院马棚而去,张辅不禁陷入了怅惘。自从四征交趾归来,他已经多久不曾听到大帅这个称呼了?如今交趾连连叛乱。虽说丰城侯李彬也算是一代名将,但比起他的手段却仍然不止差了一点。毕竟是民心不服的地方,若是像沐家永镇云南那样择一位良将永镇,情形应该就会好多了。
这英国公府中有的是北边的好马,因此彭十三带头。众人一人选了一匹高头大马便从马棚地黑油大门直接出了英国公府。如今春闱已经结束,举子们大多回乡,再加上北京城仍然在营建之中,因此这大街上的行人并不多,跑起马来几乎可以毫无顾忌。饶是如此,彭十三仍是顾虑到路上的行人。约束着一众家丁留着余力不许急速。
转过一个街角时,眼看快要到张府,忖度这里人多,由于担心遇上行人或马车,原本风驰电掣的一行人更放慢了速度。结果。眼尖的彭十三恰好看到两个迎面走来地人,立刻一勒缰绳跳下马来,笑呵呵地对那两人打了个招呼。
“夏公子,万公子!”
万世节和夏吉明日开始便要入翰林院,正式开始三年庶吉士的生涯,因此原本打算好的送行只得取消,今日便特地到了这儿来为张越饯行,一人象征性地送了十贯钞的仪程。这都是万世节提议的勾当。张越见着也就笑着收了。两人都不是有钱人,如今还算是张越在西牌楼巷那座三进宅院的租客,这会儿也正打算用两条腿走回去,谁知道竟遇上了彭十三。
“老彭啊!”万世节一瞅是见过地,立刻走上前笑道。“这回元节去山东。咱们都帮不上什么忙,听说有你跟着去。倒是足以让人放心。元节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发狠。你可得提醒他。这世道就是恃强凌弱,尤其是到地方上对那些地头蛇,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千万别让人以为你好欺负!”
这话你怎么不对张越说?彭十三心中好笑,遂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比张越矮了半个头,脸上甚至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夏吉,他更是暗自叹了一口气---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么个小娃儿居然是探花郎,说出去谁相信?
“没错没错,元节就是太软了些,这在京城还好,到地方上就得心狠手辣!”夏吉看也不看连连点头的万世节,因又笑道,“不过你还得告诉元节,千万别像万大哥那样没分寸。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不明底细贸贸然对地方豪族下手,就算有英国公他也得倒霉。对那些人得恩威并济……咳,元节对这些肯定清楚,更别提还有老彭你这样的人相助,何用我多嘴!”
他一面说一面随手揪着万世节地袖子,笑呵呵对彭十三打了个招呼,拉起人就走。彭十三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不觉又好气又好笑,嘴里便嘟囔了一声:“这越少爷正常得很,偏生结交的友人如此奇怪!”
回身上马,带着众家丁又跑了一段路,他便和众人在张府东角门处停了下来。此时早有管事带着众家丁上前相迎,把这一群毫不掩饰彪悍气息的汉子送进去,又将马牵到马厩刷洗,几个杂役少不得又议论了一番。
这次张家举家从河南迁来北京,那些家中有老少在外头,或是不想跟着一起走的全都留在了开封,有的看房子,有的则是被分派到了田庄上,跟来的全是阖家都在张家门内地家生子。说到老太太这回专门为张越挑长随,他们都露出了殷羡之色。
一个三十出头下颌留有一丛黑胡须的汉子见同伴们想入非非,便笑道:“你们别以为这长随容易当。选长随首先是从有职司的家人当中挑选,然后得看德行看品性,随后才是看才能,首要就得会读书写字。像我们这等大字不识的,就是想当小厮三少爷也不要!”
另一个仿佛浑身是消息一点就动的年轻杂役附和了一句,也卖弄道:“钱哥说得一丁点都不错。这负责门上地是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