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黑的晚,直到酉正一刻太阳落山,天空仍未完全昏暗下来。京城九门已经全数关闭,再过半个多时辰便是夜禁时分,因此路上行人无不加紧了脚步。于是,那匆匆奔东华门而去的一行人便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尽管前后随从全是身着锦衣——毕竟,在京城混饭吃的人们别的看不着,横冲直撞的锦衣卫却是街头一景。
皇帝离开英国公园,张越和张起也就一同向张辅和王夫人告了辞。临行前,对于此次在皇帝面前大大显露了一番本领的天赐,兄弟俩都是赞口不绝。就连一贯对儿子板脸训斥的张辅,在听张越说了那时园中情景之后,对于自个唯一的儿子也颇有赞赏,但面上却丝毫不肯表露出来,提点了两句就让王夫人把他和张菁张恬等一块领了进去。“越哥明日若是有空,晚上到这里歇一晚上,我有事情和你商量。”
此前是为了避嫌,但如今张越也知道。不是顾忌那许多的时候。因此他便立刻满口答应了。和张起两人一起上了马出了铁狮子胡同,看见昏暗大街上只有寥寥行人,两人自然而然加快了马速。经安定门大街和北城兵马司过了海子桥。绕什刹海北边的皇墙北大街,再过了太平仓,就是宣武门大街和武安侯胡同的交叉口。两人拐进胡同时。便发现胡同深处的那三家仿佛比平时多挂了几盏灯笼。
张家一溜三座府邸,从东往西分别是阳武伯府,张指挥府和张府。阳武伯府西角门口等候的门房一看到张起和张越一同回来,顿时大松了一口气,正要将张起往里头迎时,张起却摆了摆手说:“先派人去回了太太,就说我和三弟有事情商量,晚饭就在那儿用了,一会儿就回来,留着西角门就行。”
他既这么说,那管事只得嗫嚅说:“今天京城一乱,太太和二少奶奶都担心得了不得”少
张越就笑道:“二哥先去见见二伯母,就是用完饭再过来也不迟。”
听张越这么说,张起也没办法。只得先进了门。而张越再往前走。却发现大伯父张信家门前也有人迎了出来。那门房先是牵了张越的缰绳,随即才说:“四少爷一回来就吩咐了。说是让小的们在门口等着。您一回来就通报进去,四少爷一会儿准出来。”
情知张赳今天见杨士奇,说不定还得了什么嘱咐,张越心想也不差那么一会儿功夫。索性引马而立候着。盏茶功夫。张赳就急匆匆地从里头出来,见张越还在门口,他便没好气地冲着那门房埋怨道:“我只让你报一声,回头我去三哥家里。哪有让三哥等在门外的道理?”
,正
“小事再已,卑需要斤斤计较?四弟你用过饭了?”
“还没呢,今儿个准备击三哥那里蹭一顿饭。”自己提着灯笼的张赳说着就露出了笑容,仿佛生怕张越不同意似的,又添了一句,“三哥你要是没准备,让人下碗面也行。”
“这话要让人听见,还以为我薄待了兄弟,家里就算没预备。总不成连两三个下酒菜都凑不齐,”咦,二哥也来了!”
张起这一趟进去得快也出来的快,而且已经换下了那不太合身的张辅旧衣,而是着了一件宝蓝色的家常直掇。就这么一路径直冲了出来,后头提着灯笼的小厮根本赶不及口瞧见这边张越张赳并肩站着。他便笑道:“四弟也来了,走,一块去三弟那里喝酒去!”
三人说笑着就往最后头一座宅子去了。早听到动静的高泉亲自在门前守着,见他们过来就笑道:“听到三位少爷聊得高兴小的也就省几步路,懒得过去讨人嫌了。
厨房那边早就让人吩咐了,酒肉都是齐全的,早起武安侯家还让人送来了一块鹿肉,要是三位少爷愿意,还可以在书房前头的葡萄架底下摆开了烤着吃。”
“听听,这就是三弟过的日子,什么事不用说,自有人想好了。哪像咱们家那位管家,只会溜须拍马奉承。办事就是点一点拨一拨动一动。简直和算盘珠子似的!还是三弟你有眼光,有高管家帮衬,做什么事都便宜了!”。
张起这么说,张赳也不禁打量了一下高泉。尽管只是灯笼的微光,但他也看出高泉的腰杆笔直,人显得比从前还精神了许多,不禁心中有些怅然。这本是祖母用过的老家人。可兜兜转转最后收容他的却是三房,而且直到现在高泉仍是掌着迎来送往家政大权的管家,不像自家留下的寥寥几个老人,多数是转到外头田庄上养老了。
“你是越来越精了,咱们烤着吃。你就能清闲了不是?”张越脚下不停地往里头走,等过了屏门就回头对高泉说,因笑道,“就是烤鹿肉。你也别想偷懒,你去叫上连生连虎,让他们两个也别躲着,过来旁边服侍着。”
一听这话,高泉知道张越必有事说。连忙答应了,等张越一进门,他便立刻吩咐人去后头东边那一溜耳房找人,自己则是亲自去厨房又吩咐了一番,最后才跟着那提食盒的小厮一起往书房那边去。进了院门,他就看见葡萄架底下已经摆了小方桌炭炉和藤椅,用井水浇过的青石地上流意习习,恰是乘凉喝酒的好去处。
他从那送饭媳妇的手中接过食盒。吩咐她先回去,又朝自己叫来的两个儿子使了个眼色,吩咐他们守在外头,这才提了食盒上前,把酒菜等等一样样放置好。不一会儿,得了传话的连生连虎兄弟也赶了过来。两人连忙帮着高泉一块服侍。
看到那早就烧好的炭火炉子,张起和张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