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便于上朝,朝参官往往都是选在距离东西士御赐的宅子更是一色在皇城以南和西边的大小时雍坊,此外还有好些六部司官都是在这里安居。地方既有限,宅子规制自然不可能太大,官职低的不过是赁了一进院子,官职高的也大多是两三进。如杨士奇官居一品,又是天子赐第,杨府亦只有三进,也就是东边多一个小跨院,内中是两辆府中常用的马车,还有两头骡子四匹马。
既然是规制简朴,府中各处屋子里的摆设亦是如此。小花厅不比正堂,除却居中主位之外,便是两侧各两张杉木交椅并几案脚踏,这大冷天甚至不曾安设火盆,靠在那半旧不新的干瘪松花色夹棉椅搭上,杨稷甚至觉得屁股下头冒上来一丝丝的寒意,哪怕那厚厚的羊毛毡斗篷还穿在身上,也盖不住他那种浑身发僵的感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身穿蓝色茧绸大袄的中年汉子刚刚絮絮叨叨说了一堆,甩出杀手锏之后见杨稷如此反应,心里顿时定了。竟是忘了这里是外人所说的相府,竟是轻轻撩起了袍角翘足而坐,又皮笑肉不笑地说:“好歹也是杨公子你亲近过的人,你就不关心一下人究竟如何?说来韵珠姑娘也是福分,这要不是妈妈关照着,只怕她因着您这些天的冷落,就得寻上门来,谁知道竟然有了身子……”
“别说了!”杨稷此时又惊又怒,竟是忍不住站起身来喝了一声,旋即又想到外头不知道是否有人,于是强耐心中恼恨坐了下来,眼珠子一转便强自镇定地冷笑道,“不过是逢场作戏,你竟敢到这里讹诈我,信不信我把你送顺天府乱棍打死?”
“公子是尊贵人,老大人又是内阁第一人,天子信臣,我哪敢不信您的话?”那中年汉子却是丝毫不惧,脸上反而更露出了无赖的笑容,“不过公子别忘了,老大人的位子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指着,要是言官弹劾出来,那可不是玩笑。别说是顺天府,就是公子在这把我打死了,这消息可是一样会走漏出去的。”
“你……”
见杨稷一下子脸色雪白,捏着扶手再也说不出话来,那中年汉子知道对方终于是怕了。接下来必然要服软,便放软了口气说:“公子也别误会了,我并不是来讹钱,韵珠姑娘虽是风尘女子,可也不是那般无情之人,到时候就给您送到地方。孩子她必定会生出来,以后或是自个养着,或是您找个名头自个带回家,这都是一句话的事。咱既不求您的钱,也不求您的势,只求您一件极简单的事。”
人都已经找上了门来,甚至语出威胁,杨稷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对方所求非小。只他已经渐渐修复了和父亲的关系,更知道这一大家子人,连带老家的宗族靠的也全都是父亲杨士奇,因而一时咬紧了牙关,好一阵子方才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事?”
“请杨公子设法,让令尊老大人在家里病休几天。”
“什么!”
杨稷一下子跳了起来,指着那中年汉子的鼻子骂道:“你竟敢让我谋害父亲!”
“公子说笑了,我哪有那胆子?不过是让老大人有那么点症状。在家歇息几天。杨公子算算,老大人在宫中多久了?老大人是什么年纪,要是因劳累落下什么病,到头来又如何?杨家的荣宠都是因阁老而来,如今您的长子年纪还小,您就是恩荫授官,能有几品?不过是举手之劳,又是为了老大人好的事,您何必那么执拗?”…。
中年汉子说着就将一个药包拿了出来,站起身上前,举重若轻地将其搁在杨稷旁边的几案上,满面笑容地说:“公子要是不信,尽可拿去药房医馆当中让人看看……这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常用来装病的,等闲查不出什么根底来,对身体决计是无害的。让老大人休息上几天,您的事情就此过去,韵珠姑娘就送给了您,您看怎样?”
听说还可以让自己拿去药房医馆查证,杨稷顿时有几分心动。那个韵珠确实是生得妖娆多姿,又会奉承,若是真有了身孕,放在外头也确实不妥,当然也不能真带回家来。若不是真的谋害父亲,这事情不是做不得……等等,万世节曾经说过,这世上没有便宜事,听说宫中皇太子病了,要是父亲不能留在宫中坐镇文渊阁……
他正心烦意乱没了主意,那中年汉子已是笑呵呵地抱了抱拳:“公子。两日之内,我等您的回复就是,这便回去了。顺带说一声,韵珠姑娘已经迁了地方,公子上老地方可是找不到人的。杨公子只有一子,要是韵珠真能给您再添一个一儿半女,家里更兴旺,杨阁老自然也是会高兴的!”
等到杨稷回过神来时,就觉得一阵寒风铺面袭来,竟是冷得打了个哆嗦。再一看,花厅那棉帘子已经是落了下来。他几乎是本能地一个箭步奔上前去,高高打起帘子一看,就只见人已经消失在了院门。想到这一回自己闯出的祸事,他不觉牙齿咯咯作响,直到旁边传来了一声叫唤,这才陡然惊觉过来。
“杨世兄。”
“张……张……”杨稷连着开口了两回,都没能把名字叫全,到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你怎么来了?”
“我得到了一点消息,所以过来看看。”
张越并没有说得到了什么消息,但杨稷见张越神出鬼没地出现,他立时想到对方极可能是知道了自己在外头的胡闹勾当,一时更觉得不知所措。看到月亮门那边露出了杨忠的身影。他本想喝了人来,但最后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