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对于儿女的管教素来是记起的时候便雷厉风行地过问一番,记不起就全盘托给杜绾一一在这一点上头,他是完全信赖自己的妻子。不单单是他,张倬和孙氏对于静官这个长孙也是十万分满意。用张倬的原话来说,想当初张越像静官这么大的时候,还远远不及他。对于这种说法,护犊子的孙氏自然会反驳上一大通,到头来一对年龄加起来已经老大不小的夫妻俩便会有一番小拌嘴,却是让家里更加热闹了起来。
所以,这天晚上张越回来,听说儿子给妻子出了这么个主意「他倒是觉得颅为可行。毕竟,他如今是文官,家里自然不能像英国公张辅成国公朱勇那样,名正言顺地招募百多个舞冉冉枪的家丁。他现在这样就已经够招惹都察院惦记了,可不想没事给自己惹麻烦。于是,他便对杜绾点了头,嘱她来日向英国公府借上几个已经荣养的人来,把家里那些年轻力壮的家人们调教一二,顺便也教小孩子练练武艺。
这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抵臾就从他的脑海中过去了。如今,他最惦记的便是岳父这边的亲藩事以及自己这边的武学武举事,外加远奋江南的丈量田亩事。前头两件都是近在眼前,稍有不慎就可能有天大的麻烦。而后头一件虽说是远在千里之外,但南京那边的信一封封送来,廷议上常常有针锋相对的辩论,也是让人不胜其烦。这时候他才真正知道,史书上张居正操持此事的时候,为什么会激起巨大的反弹,甚至一度到其死后一起发作了起来。
要主持这种事,首先就得自身行得正坐得直,不能有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张家的田亩虽说是比法定多了一些,但也有限,而且全部都在府县的鱼鳞册上,每年赋税缴纳一清二楚,这是他定下的死规矩,下头管事也是经过三令五申,不但有连生盯着,父亲张倬也定期亲自查访,所以不虞有人欺上瞒下。但是,家里的农事没有问题,不代表他家里就真的一清二白。须知太祖禁令的官员经商,张家是完全违反了一一不但违反了,还有一大帮子勋贵和他家合在一块倒腾生意,最大的买卖便是在海外。
所以,看完了杜绾所作的书信节略,张越不禁皱了皱眉头。哪怕是如今的信件不像日后那么快捷,但南京到北京的驿路却最是发达,论理之前几封信应当是送到了,而且也已经够时间打一个来回。可从李庆和赵缸的来信上,他却看不到丝毫的痕迹,仿佛并没有收到那几封信。那是他请他们在南京官场上观察一下诸事的反应,散布一下消息,看看那些已经前途黯淡的养老官员们是否有明眼人。然而,结果却令人失望,不知道是没送到还是其他缘由。“南边那边真没有别的消息?”
“南京那边的重心如今都关注着松江府等地方的丈量田亩,恐怕没心思管亲藩和武逸事。是不是再写封信,毕竟他们都是兵部旧人,看信上对武逸事多有微词,听听他们的建议也好。还有,张本尚书此次也调任了南京礼部尚书,你先头既然送了他程仪,如令人应当到了那儿,不如也去信一封。”“就依你。”
这三个字虽然简单,但张越知道,回头那三封信绝对不是容易写的,毕竟,对方三个都是曾经位于尚书高位的人物,心思缜密不说,也自有自己的主张,要是稍有纰漏,别说说服了,恐怕还得让人笑话。况且,涉及的事情越要紧,知道的人就只能越少。于是,扫了一眼杜绾已经显著隆起的小腹,他讪讪地道了一声辛苦,然后只得在心里叹气。
他那两个学生如今都在专心备着科举,没法指望在这事情上擘忙;方敬管着小书院那一摊子,能经营好就不错了;如今还不是绍兴师爷大行其事的时代,可愿意往大佬门庭投靠的清客之流也不少,可这种更看重前程的用着实在是不牢靠。至于自己家里……要调教家人认字不难,可要培养有代他写信这种水平的却是极难。“回头我一定设法找个人来替你。”
这一次张越再不是说说而已,从杜绾那儿出来,他便径直去了父母的上房。恰逢张倬和孙氏又斗了一回的嘴,张倬无可奈何地从东屋里出来,一看到他便如蒙大赦,父手俩遂到了张倬的书房逍遥居说话。当张越对张倬说出自己想物色一个能干幕僚,又提出了具体条件的时候,却发现父亲用某种极其古怪的目光看着他。
“要能够和你想到一块去,又能够模仿你的笔迹写字,还要能够出谋划策赞襄大事?有这等能力的人,肯屈居清客幕僚?”张倬如今已经致仕,心境大变,反而喜欢冷天热天没事情接着折扇充风雅,此时便没好气地把扇子一合,在张越的肩头轻轻敲了一下“这等人可遇不可求,你有一个媳妇就知足,哪里那么容易再找一个?至于寻常的-本僚,我劁可以帮你找一两个,毕竟书信有重要的也有不重要的,你认识的人多,文官武将无所不有,光是绾儿和琥珀恐怕是不够。嗯,这事情我去办,你不用担心。”
最重要的事情解决不了,还让他不要担心?张越苦笑一声,可看到自个的老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也只能腹谤一声而已。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要求太高,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可就在他准备告退离开的时候,张倬却突然问了一句话。“越儿,如今你已经官至三品京堂,你可知道,如今你的天敌在何处?
面对这么个奇怪的问题,张越愣了一愣,随即就想到了什么,却是故作若无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