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翘起兰花指,怼我的鼻尖:“怎么你这贱人一上山,他就缠你了?现在出了山还要缠你,呸,他也是个可怜虫。”
她的骂声尖利刺耳,竟传入山洞,又传出回音,我示意她小声点,她却来劲了,眉飞色舞,上蹿下跳,指桑骂槐,连典故也拿出来说。
我堵住耳朵望眼欲穿,终于将赤鹿盼回来了,他已经收获满满,补回了一大堆的妖兽,他将满载的收妖瓷瓶拎在耳边摇晃,淡淡扫了阿青一眼,似乎并不在意。
阿青看见了他倒是打了个激灵,嗷呜一声趴在我肩上,嘤嘤哭起来。
赤鹿走近了,道:“我还没动手,你哭什么?”
她一个旋身盘坐在赤鹿面前,用水袖遮住哭红的双眼,柔声道:“谢神君不打之恩,可是一想到待会儿就要进神君的瓷瓶,和一群臭烘烘的男人挤在一起,心里就委屈。”
赤鹿好笑的望了我一眼,似说:瞧瞧人家这机灵应变。
“想好了跟我回爻山吗?”
阿青:“回,反正逃出来也是孤苦无依,受人欺负排挤,不如回去。”
赤鹿点点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委屈你,不把你收到瓶子里了,这一路你跟着我走就行。”
我跳起来反对,这突兀的一跳,使他们俩都扭头看着我,我突然疑惑了,我为何反对,凭何反对?
“你干什么?”
“腿麻了。”我没骨气说,就此作罢了。
我并非讨厌阿青,只是三人行,总有一个不高兴,而我已经不高兴了。
阿青生的长颈纤腰,却是小个子,腿短,走两步都费劲,时不时要停下来等她。
等她的间隙里,赤鹿问我:“方才听来,你与她有情债?”
“这是常有的事,谁没有呢。”
他微微沉思:“山上有能入你法眼的?是谁?”
爻山上有只玄龟精,我胡诌道:“就是山上脑袋大,头发少的那位。”不等他回想,我想借机反问,可那句话在喉头一绕,出口却成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东西啊?”
如果他说喜欢花,他可能会喜欢娇艳的人,如果他说喜欢云,他可能会喜欢淡雅的人,如果他说喜欢酒,他会喜欢随性的人,可他偏偏说:“没有。”
哦。
他目光追过来:“‘哦’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也会窥探人的心声,我倒退三步,将身后气喘郁郁的阿青架起来,假装对阿青嘘寒问暖,总算躲过这劫。
近来我心绪有些乱,乱的自己也理不清。
夜来躺在银河下的青野上,左耳盛开一片野花,风过有花音。右耳是阿青低声问我:“你是不是喜欢赤鹿神君?”
喜欢娘,不喜欢爹,喜欢海,不喜欢山,喜欢雨,不喜欢云,喜欢赤鹿,但还是可以喜欢天下人。
娘说,喜欢一个人就落落大方,但不必拘泥于喜欢一个人,不将心锁死,这样最好,不执,如此一想,我放心的点点头。
我反问她:“对了,卯月有没有让你跟他上西廷阁?”
阿青想了想:“有啊,可我没答应。”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听话呢?”
“我九狐一族喜欢一个人,就是为了让他将我亲亲抱抱举高高,谁要为他听话?”阿青的眸子在暗夜中像两团火,“再说了,他一肚子坏水,谁听谁傻。”
连阿青都能看透,我真是头猪。
一句卯月,就能引得阿青的苦水滔滔不绝,我与她聊了一宿,看来这世上没有女人是天生就相互排斥的。
但到了第二日,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清晨睁开眼,阿青正蹲在我身侧,她将手心最后一颗野樱塞入口中,“我和神君趁你睡觉的时候去后山摘了果子,我们都吃过了。”她噗一下将果核吐到我面前,塞给我一团芭蕉叶,里面裹着一条鱼:“喏,这个是给你留的,别说我们没想着你。”
我们?
“为什么不叫醒我?”
“计较这个做什么呢?”阿青将我的手轻轻一推:“快吃啊。”
“不要。”
鱼被我甩飞,落在了赤鹿脚前,他自然不明白,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鱼,将眉头一皱:“不饿就好,不饿就上路。”
好像有什么微妙的改变,自从那日清晨后,他们一路肩并肩走在前面,留我一人落了单。
何其苦闷,只能远远看着他们笑,却不知为何而笑,他们说的话,我一句也插不上。我噎着一口骨气,偏要越走越慢,想离的远远的,可他们却停下脚步等我,等我稍一靠近,又走的飞快。
从前赤鹿总与我斗嘴,为什么不同她斗呢?是我与众不同,还是她与众不同?
连从前空有皮囊的阿青,如今也变得妙语连珠,举止有度,这一比较,我竟浑身毛病,一无是处。
这日走到一处山谷入口,赤鹿折回来对我说:“这次你就别进去了,在这里等。”
我根本不想笑,却不知怎的笑出一声:“我看我也没必要等了。”
“你去哪?”
“去哪里都行,就是不想待在这里。”
他若是问我为什么,我会说且会说很多,可他偏不。
“去哪里都不行,要回也是回爻山,站在这里不准动,等我回来。”说罢他向阿青走去,二人肩并肩,你一言我一语,亲密无间的消失在山谷的入口。
我顿悟了,那夜阿青问我喜不喜欢赤鹿,大概就是盘算着这一天,得了,她赢了。
正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