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恰逢十六,初夏的微风温凉,站在观中的空地上看着天空中的一轮圆月,实在是件风雅事。不过姚珊选的地方却很是特别,她径直穿过回廊,站在了隔壁房间门口,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举动,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房门和窗户。
云房雪白的窗棱纸上映照着烛光,看起来,里头的人还没有休息。姚珊慢慢地靠近了两步,站在既不过分贴近房门,也不远离房门的地方。以免引起窥伺的怀疑,又能让人觉得,她是有事要找这位世叔。
到底是深更半夜的,虽然是个大叔,但是她一个小姑娘这么贸贸然地去敲人家的门,总归也不是太好。但是想到这或许是个很好的学习接触医术的机会,姚珊还是果断地决定任性一把。不合规矩就不合规矩吧,反正不合规矩的事儿她又不是第一次干……最多,明天再被老爹和胡嬷嬷耳提面命地教训一顿就是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两步到门前,举手敲了敲房门,里面的人应声道:“是谁?”
姚珊立即应道:“侄女儿拜见世叔。”
她话音方落,便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跟着门便开了,那张友士低头看着她,笑道:“你果真来了。”
姚珊一听这话,倒是觉得有些意思。连忙见礼,有些歉疚地道:“侄女儿打搅您秉烛夜读了。”
那张友士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了。姚珊没来由地便有些惴惴的,那张友士已经把门打开,将她让进房内。
“来屋里坐吧,你年纪尚幼,夜风吹多了,终是无益。”
姚珊乖巧地点了点头,随着这张友士进了云房。这一间云房同隔壁尤老爷那间基本一样,不过陈设更为简单些,旁的倒还没有什么,只是书案上摊着几本书,书案下的角落里还摆着一大箱子的书,弄得这房间竟似个书房一般了。
姚珊看得心中暗喜,想到刚刚据她老爹介绍,这位世叔是位饱读诗书的大儒,偏偏又精通医理,据说还是在宫里头任过太医,轻易可是不给人诊治的。而刚刚这一接触,她愈发觉得这位世叔颇有素养,看来他果然是个有才之人,说不定,她的机会就真落在这儿了。一念未了,那张友士已经领着她来到了书案前,又让她落座后,便切入了正题,问她深夜前来,是所为何事了。
不知怎么地,姚珊本来想的好好的,见了他的面,却忽然不知道说神马好了。末了只得磕磕绊绊地说是为了担心父亲的病,想跟着学学医理。好在这种不甚流畅的、带了些腼腆的请求,倒也符合了她五岁萝莉的身份,倒是不让人那么生疑了起来。那张友士含笑看着她,捻须沉吟道:“世侄女孝心可嘉,只是,这学医理一道,可甚为艰辛,不要说你一个小小女儿家,便是我们这等男子学起来,都有很多挨不得苦,半途而废的呢。”
姚珊连忙摇着头道:“侄女儿断不会如此。侄女儿年纪虽小,但是自小蒙父亲教导了这几年,道理也是略懂了些的,这半途而废的事,定然是不会做的。父亲的身体抱恙,侄女儿心中实在担忧,若是世叔肯收了侄女儿做弟子,侄女儿定当勤学苦练,以不辜负世叔和父亲厚爱。”
张友士含笑看着她,也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姚珊也就识趣儿地闭上嘴,乖乖坐在凳子上做乖宝宝状。良久,张友士终于撑不住,笑着道:“小丫头还挺有主意的,天不早了,赶紧回房睡罢,睡好了,咱明儿再说。”
他轻飘飘地带过话题,还是没有就拜师问题给予明确答复。姚珊却也不急不恼,规规矩矩地站起身来,行礼告辞。回房的时候,那几位都还睡着,她默默爬上了床,安然入梦。
第二天,她便打发了管家回去报信,说无甚大碍,但自己却坚持留下来服侍父亲吃药。尤老爷见她这样,自然又是好笑又是感动,意思着劝了两句,还是答应了。
于是姚珊便在玄真观这个小小的院落小住了下来,每日白天照顾尤老爷,晚上拜访张友士。一晃儿十天过去,尤老爷的病已经无碍,张友士也默许了姚珊每晚的骚扰,只是,那收徒的口风,却还是没有松下来。
眼看着尤老爷就要收拾东西带着她回家了,姚珊心中到底还是有些抑郁。不知道这位张老师是怎么想的,怎么要拜个师,就这么难呢。
她心情不好,傍晚的时候便想一个人在观中闲逛一番。谁料到刚刚出了小院儿的门,就给人撞了个满怀。
抬眼看到个七八岁模样的小正太揉着脑袋站在自己面前,不幸又摔了个屁墩儿的姚珊暗叹:得,又撞着一个,不知道这位小哥儿,又是何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