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木扶疏,庭院深深。
本是七月暑日,烈日如火,连树上的知了都给晒的无精打彩,失了鸣叫的兴致,恹恹的伏于绿叶掩映中,静悄悄的消磨这暑天闷热。
陈饰精美的小卧厅里,坐北朝南正摆一张花开富贵的老红木软榻,榻上铺一领玉色冰簟,一秀丽妇人慵懒斜倚,合衣轻卧。一碧衫丫环跪伏脚榻之上,一面打瞌睡,一面给妇人轻轻的捶腿。
正是暑日,这小卧厅之内,非但不觉半丝暑气,反是凉浸浸的,和着室内幽幽雅雅不散的一缕清香,种种舒适怡人,便是神仙也住得了。
帘拢轻动,一个身着娇黄裙子,头梳垂鬟髻十八\\\\\\\\九岁的大丫环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那碧衫丫环正瞌睡的香,半分未曾察觉。还是这黄裙丫环一只手轻按于她肩上,碧衫丫环方警醒了,回头一看,弯起一双明净的眸子,无声甜美一笑。
黄裙丫环声音压低,轻声禀道,“太太,黄嬷嬷来了。”
俏丽妇人显然并未入眠,她懒懒的睁开眼睛,含笑责怪,“你这丫头真是,黄嬷嬷就是你祖母,还一口一个黄嬷嬷的。”
黄鹂笑道,“太太面前,奴婢不敢坏了规矩。”小步上前服侍俏丽妇人起身。
门外丫环听到里头的动静,连忙打起帘子请黄嬷嬷进去。黄嬷嬷头插一二金钗,身着绸衣,看着就是体面老仆。她尚未行礼,俏丽妇人已摆手,“嬷嬷不必多礼,坐吧。”
黄嬷嬷依旧将身一福,压低了些声音,“太太,已经未初了。”
俏丽妇人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喉间哼了一声,“什么时辰,又与我有什么相干。人家都大剌剌的说了,有后娘就有后爹,可不是我虐待了他?我又何必去多事,再叫人以为我这继母有甚歹毒心肠,更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黄嬷嬷静静听了这番抱怨,依旧温声劝道,“大爷孩子心性,说出的话哪里做的准。正因他口无遮拦,对太太不敬,老爷方恼了大爷,这不才教训他么。只是老奴细思量着,太太是长辈,俗语还说呢,大人不计小人过,母子哪有隔夜仇。太太是嫡母,大爷喊您一声太太,就是您的儿子,太太还能真跟他一个小孩子计较不成?再者,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子上,只当尽孝了。”
“罢了罢了。”俏丽妇人面色微缓和,“我们罗家是什么门风,我自幼承父母教导,难道还真跟他一个半大小子计较?只是后母难为,少不得受些委屈,这些年我受的还少吗?多一次也不多。现在什么时辰了?”
黄嬷嬷禀道,“已是未初了,奴婢着人去打听了,祠堂里鬼哭狼嚎的,约摸是真打狠了。”
罗氏一笑,心下微微快意,嗔道,“咱们老爷啊,生就是这副严厉性子。还好夏哥儿是个省心的,行了,老太太这个时辰定在午觉,莫要去搅扰老人家,传她们进来服侍我梳洗,这就去给大爷求情。”
黄嬷嬷奉承道,“太太心胸宽阔哪,无人能及。”
罗氏叹,“做人后娘的,哪个敢不宽阔来着。”
罗氏出身书香,其父为正三品礼部侍郎。好端端的书香闺秀,要说怎么给唐大人做了继室呢?还要从这年代的一桩盛举说起——春闱。
大凤王朝最重科举,朝中六部高官无一不是科举进士出身。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皇帝老子爱才子,民间男女也偏爱才郎。故此,每年春闱后,新科进士就成了婚配热门。每次春闱三榜一出,除了特有背景的新科进士,余者都要被抢——抢去做新郎。
罗氏十五岁的时侯赶上一科春闱,其父当时官职尚低,家丁也没本事,原是抢了一个三榜同进士,想着凑合凑合倒也罢了,结果还未把同进士运到罗家,就给人中途劫了去,搞得罗氏十五上没嫁出去。
罗氏母亲出身将门,当年就是罗氏的姥爷亲自出马,把罗氏的爹罗老爷抢回家配给女儿做丈夫。罗母自己得了抢女婿的甜头,一心一意要给闺女抢个好的。那年的同进士被人劫了和,罗母一合计,反正闺女年纪不大,索性再等三年。
终于罗氏十八岁时,又赶上朝廷春闱。这回罗老爷争气,升了三品侍郎,比较能拿出手了。罗母往娘家借了数十彪壮兵丁,金榜一出,由罗母亲自带队,把唐女婿抢回了家去。
要说唐大人这相貌真是没的挑,当年唐大人不过二十二岁,正当青春年华,且生的身长六尺三寸(一尺约合30cm),长眉凤目,鼻高嘴阔,端的是才貌双全伟丈夫气概。
而且,唐大人的春闱名次也好,二榜传胪。
细算起来,比罗大人当年的名次更好。
罗母完全是眼明手快,抢了人就跑,中间打退六七拨劫和的,历经千辛万苦的把唐大人劫回了家去。好茶好水相待,又一番好言好语的相问,主要是问其婚姻状况。
小唐进士喝一巡好茶,坦诚相告,“出身寒微,家有老母幼子、糟糠之妻。”
罗母一听这话便是心下一跳,她实在是相中了这位年轻俊俏的小唐进士给闺女做女婿,当初捉女婿时瞧着小唐大人年轻俊俏,还以为家中未曾婚配呢,谁晓得竟连儿子都有了。
罗母心里就甭提多懊恼丧气了,然后,罗母耍了个小花招,她老人家一面叹道,“实慕大人俊才,不想竟无佳缘,可叹可叹。”一面叹,一面就避出小厅。
接着在罗母的暗示下,罗母身边得力嬷嬷——黄嬷嬷出场了,黄嬷嬷借机与唐大人拉了两句